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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後來的演變是必然的結果,任何人在事後都能做出這個結論。當鄰近的行星邦國相繼結合成聯邦,勢力變得越來越強時,林根內部的鬥爭卻越演越烈,進而危及行星本身的生存。最後,一般民眾甘願放棄一切,只求能夠換取太平歲月。因此他們揚棄了財閥政治,迎接獨裁政治的來臨,所花的代價僅是失去少許自由。於是本來數人共享的權力,頓時集中於一人之手。而這個人常常會故意對民眾示好,借著人民的力量對抗那些永不妥協的富商巨賈。

  在獨裁政體下,林根逐漸變得國富民強。就連太暴人在三十年前國勢如日中天之際,攻打林根的結果也只得陷入僵局。他們雖然沒有戰敗,卻也並未得逞。即使如此,它造成的震撼也是永久性的。在攻打林根未果後,這許多年來,太暴人再也未曾征服過任何行星。

  星雲眾王國其他各顆行星,如今都是太暴人的真正附庸。然而,林根卻是個「聯合勢力」,理論上而言,等於是太暴人的「盟邦」,它的權利受到聯合條款的周密保護。

  獨裁者沒被這種情況唬到。這顆行星上的狂熱愛國分子,也許敢於相信自己完全自由,但獨裁者知道,在過去一代的歲月裡,太暴的威脅始終近在眼前,一點都不誇張。

  現在,他們可能要採取迅速行動,完成拖延許久的最後攻擊。當然,他自己幫他們製造了機會。他建立的那個組織,雖然沒什麼大用,但無論太暴人想要採取何種形式的懲罰行動,它都足以成為最好的藉口。就法理而言,林根其實是理虧的一方。

  而這艘巡弋艦,就是最後攻擊的先遣部隊嗎?

  獨裁者說:「有沒有派人盯著那艘艦艇?」

  「我說過他們受到嚴密監視。我們有兩艘太空貨輪,」他扯出一個歪斜的笑容,「保持在質量計的有效範圍內。」

  「好吧,你推敲出什麼結論?」

  「我不知道。在我聽過的吉爾布瑞特裡面,唯一有頭有臉的是洛第亞的吉爾布瑞特·歐思·亨芮亞德。你跟他打過交道嗎?」

  獨裁者說:「上次我訪問洛第亞時見過他。」

  「你當然什麼都沒告訴他。」

  「那當然。」

  瑞尼特眯起雙眼。「我想你也許無意中說溜了嘴,這個吉爾布瑞特同樣犯了無心之失——如今的亨芮亞德家族,都是有名的軟弱無能之輩——而太暴人就成了受惠者。現在這個事件,很可能是個設計好的圈套,引誘你暴露真正的身份。」

  「我不大相信。它來得太巧了,我是說這件事。我離開林根一年有餘,上周才回到這裡,過幾天我又有遠行。而這樣一封信,卻剛好在能送到我手上的時候送過來。」

  「你不會認為這是巧合吧?」

  「我可不相信什麼巧合。而只有在一種情況下,這一切才不會是巧合。我要造訪那艘艦艇,一個人去。」

  「不可能,閣下。」瑞尼特大吃一驚。他右側太陽穴有個突出的小疤,那疤痕突然間漲紅了。

  「你不准我去?」獨裁者以諷刺的口吻說。

  他畢竟是獨裁者,瑞尼特隨即垂頭喪氣地說:「你愛怎麼做都行,閣下。」

  在「無情號」上,等待變成一件越來越無趣的事。兩天以來,他們絲毫未曾離開這個軌道。

  吉爾布瑞特極嚴肅認真地望著操縱裝置:「你不認為他們在移動嗎?」他的聲音帶點火氣。

  拜倫很快抬了一下頭。他正在刮鬍子,用的是太暴人的腐蝕性噴霧,因此十二萬分地謹慎小心。

  「不,」他說,「他們並沒有移動,想想有這個必要嗎?他們正在監視我們,而且會一直監視下去。」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上唇不易處理的部分,一不小心噴霧沾到舌頭,他立刻感到一股淡淡的酸味,於是不耐煩地皺起眉頭。太暴男子能十分文雅地使用這種噴霧,那幾乎是難以想像的事。在所有刮臉修面的方法中,這無疑是最迅速、最徹底的一種,前提是得由專家操作。它本質上是一種極細微的研磨劑噴霧,可將任何毛髮磨除,而不會傷及皮膚組織。在使用過程中,皮膚當然不會有什麼特殊感覺,頂多只覺得有一陣類似氣流的輕微壓力。

  然而,拜倫感到有些不安。有一則著名的傳說(或故事,或事實,不過這不重要),認為太暴人面部生癌的幾率比其他族群高,就是太暴人使用刮胡噴霧的緣故。拜倫有生以來第一次想到,不知道將臉部毛囊完全根除會不會更好。當然,銀河某些部分的人的確這麼做。但他立即打消這個念頭,毛囊根除是永久性手術,將來隨時可能會流行八字鬍,或者將兩頰的胡須留長。

  拜倫對著鏡子打量自己的面容,想到自己若將腮邊須留到下顎,不知會是什麼模樣。此時艾妲密西婭突然來到門口,對他說:「我以為你在睡覺。」

  「沒錯,」他說,「後來醒了。」他抬起頭來,對她微微一笑。

  她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又用手指溫柔地撫過。「很光滑,看起來只有十八歲。」

  他將她的手拉到唇邊,說道:「別讓它把你給唬到了。」

  她又問:「他們還在監視我們?」

  「還在監視我們。這些浪費時間、令你坐立不安的無聊插曲,是不是很煩人?」

  「我不覺得這是個無聊的插曲。」

  「你是站在別的角度講的,艾妲。」

  她說:「我們何不擺脫他們,直接降落林根呢?」

  「我們想到過,但我認為還沒必要冒那種險。我們可以再多等一下,直到清水貯量再少一點的時候。」

  吉爾布瑞特高聲道:「我告訴你他們正在移動。」

  拜倫繞到控制台前,研究了一下質量計的讀數。然後,他望著吉爾布瑞特說:「你也許說對了。」

  他伸出手來,按了一會兒計算器,再仔細盯著顯示器上的結果。

  「不對,那兩艘太空船和我們並無相對運動,吉爾布瑞特。使質量計改變的因素,是有另一艘船艦加入它們的行列。根據我所能做的最佳估計,它和我們的距離是五千英里;以我們和行星的連線做基準,它的θ角大約是四十六度,φ角大約是一百九十二度——只要我沒猜錯順時針、反時針的規約。否則,那兩個角度就是三一四和一六八度。」

  他突然打住,看了看另一個讀數。「我想他們正在接近,那是一艘小型船艦。你認為你有辦法和他們聯絡上嗎,吉爾布瑞特?」

  「我可以試試。」吉爾布瑞特答道。

  「好的。別送出影像,保持聲音聯絡就好,等我們對來者是誰有點概念再說。」

  看著吉爾布瑞特操縱控制台上的以太電波裝置,實在令人感到不可思議,他顯然有這方面的天分。畢竟,使用緊密電波束與太空中某個孤立點聯絡時,控制台所能提供的資訊並沒有多大幫助。他只知道那艘船艦大概的距離,誤差可能有正負一百英里;他掌握了兩個角度,但兩者很可能都有加減五六度的偏差。

  這樣一來,那艘船艦可能的位置,就落在大約一千萬立方英里的空間中。剩下的工作都得由通訊員負責,而他唯一的探測工具就是電波束,可是在有效範圍內,波束橫截面最寬的地方,其直徑也不會超過半英里。據說一個熟練的通訊員,可以光憑控制鍵鈕傳來的感覺,便能判斷波束與目標的差距。就科學觀點而言,這種理論當然是無稽之談,可是常常有些例子,似乎找不到其他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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