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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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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一時之間,拜倫忘記父親已經去世,他心中看見父親站在面前,高大的身形強健如昔。但他立刻想起來了,隨之而來的是一股錐心的悲痛。「家父怎麼會和這件事有關?」 「六個月前,他來到我們的宮廷。至於他的目的,我也獲悉了一點概念,因為他和我堂弟亨瑞克的談話,被我偷聽到一部分。」 「哦,伯伯。」艾妲密西婭不耐煩地說。 「親愛的侄女?」 「你無權竊聽父親私下的談話。」 吉爾布瑞特聳了聳肩。「當然沒有,但那樣做很有趣,而且也很有用。」 拜倫插嘴道:「等等,慢著。你說六個月前,家父到過洛第亞?」他感到越來越激動。 「是啊。」 「告訴我,他在那裡的時候,有沒有見到執政者收藏的原始時期文物?你曾經跟我說,執政者搜集了大量有關地球的資料。」 「我想應該有,那座圖書館相當有名氣,通常都會歡迎重要訪客參觀,只要他們有興趣。不過很少有人感興趣,而令尊卻是例外。沒錯,我記得非常清楚,他在那裡幾乎待了一整天。」 那就對了,父親第一次要他幫忙,正是半年以前。拜倫說:「我猜,你自己對那座圖書館也很瞭解。」 「當然。」 「裡面有沒有任何資料,提到地球上有一份文件,具有重大的軍事價值?」 吉爾布瑞特一臉茫然,顯然內心也同樣茫然。 拜倫說:「在地球史前時代最後幾世紀間,一定曾有一份那樣的文件。我只能告訴你,家父認為它是銀河中最有價值的東西,而且也是最具威力的。我本來應該幫他找到,但我過早離開地球,而且無論如何,」他的聲音開始顫抖,「他也死得太早了。」 吉爾布瑞特卻仍顯得一片茫然:「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你不瞭解,六個月前,家父首次對我提起這件事,他一定是在洛第亞的圖書館發現的。如果當時你一直在場,難道你就不能告訴我,他發現的究竟是什麼嗎?」 吉爾布瑞特卻只是猛搖著頭。 拜倫說:「好吧,繼續說你的故事。」 於是吉爾布瑞特說:「令尊和我的堂弟針對林根的獨裁者做過討論。雖然令尊措辭十分謹慎,拜倫,但我還是聽得出來,獨裁者顯然就是這個密謀的發起人和領導者。 「後來,」他顯得有些猶豫,「有個林根使節團來訪,由獨裁者親自率領。我……我將叛軍世界的事對他說了。」 「你剛才明明說,你從未告訴過任何人。」拜倫道。 「只有對獨裁者例外,我必須弄清楚真相。」 「他對你說了什麼?」 「幾乎什麼也沒說,可是當時他也得謹慎行事。他能信任我嗎?我可能在為太暴人工作,他又怎麼知道呢?但他並未全然回避,那是我們唯一的線索。」 「是嗎?」拜倫說,「那就讓我們到林根去。我想,反正去哪裡都一樣。」 由於提到了父親,使他感到意志消沉。現在似乎什麼都不重要了,要去林根就去吧。 要去林根就去吧!這話說來容易,可是,如何讓艦艇瞄準三十五光年外的一個小光點呢?那等於兩百兆英里的距離,是二的後面加上十四個零。以每小時一萬英里的速率航行(「無情號」目前的巡航速率),兩百萬年後都還無法抵達。 拜倫翻閱著《標準銀河星曆表》,心中泛起近乎絕望的情緒。《星曆表》中列有數萬顆恒星的詳細資料,每顆恒星的位置以三個數字標示,用希臘字母ρ、θ、φ作代號,這些數字總共占了好幾百頁。 其中ρ代表恒星與銀河中心的距離,以秒差距為單位;θ代表在銀河透鏡形成的平面上,恒星與標準銀河基線(銀河中心與地球之陽的連線)的角度差;φ則代表在垂直于銀河透鏡的平面上,恒星與基線的角度差,這兩個角度皆以弧度為單位。只要知道這一組三個數字,就能在廣大無邊的太空中,找到任何一顆恒星的準確位置。 前提是,必須明確指定日期。由於所有數據都根據某個「標準日」計算,因此除了恒星在該標準日的位置,還需要知道恒星自行的速率與方向。比較之下,恒星自行僅僅是微小的修正,不過仍有必要。與星際距離相比,一百萬英里簡直不算什麼,但對一艘船艦而言,那卻是一段極長的航程。 此外,當然還要定出艦艇本身的位置。要做到這點,拜倫可根據質量計的讀數,計算艦艇與洛第亞的距離——更準確地說,是與洛第亞之陽的距離。因為在太空深處,那個太陽的重力場已將每顆行星的重力場完全掩蓋。而較難判斷的一點,是他們的行進方向相對銀河基線的角度。除了洛第亞之陽,拜倫必須再找出兩顆已知恒星,根據兩者的視位置,以及本身與洛第亞之陽的已知距離,他才能畫出目前的準確位置。 雖然只是大略的估算,但他確信已足夠準確。在求出本身的位置,以及林根之陽的位置後,他唯一需要做的,便是調整操縱系統,設定正確的方向與超原子推力的強度。 拜倫感到孤單和緊張,但並非害怕!他拒絕接受這個字眼。不過,緊張是無法否認的。他所計算的躍遷參數,時間故意設在六小時後。他希望有充裕的時間,用來檢查他的計算結果,或許還能有機會小睡片刻。他早已從寢艙拖出一套寢具,在駕駛艙中打地鋪。 另外兩位想必正在寢艙安睡。他對自己說,這是個好現象,因為他不想有任何人在旁打擾。然而,當聽見外面傳來輕軟的腳步聲,他仍帶著幾分殷切抬起頭來。 「嗨,」他說,「你怎麼還不睡覺?」 艾妲密西婭出現在門口,顯得有點遲疑。她小聲說:「我進來你介不介意?會不會打擾你?」 「那要看你做些什麼。」 「我會儘量規矩。」 她似乎太過低聲下氣了,拜倫心中難免猜疑,但他立刻知道了原因。 「我害怕極了,」她說,「你不會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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