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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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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長,學生失職。」陳誠頭都不敢抬,囁嚅道:「可要塞確實是按一級戰備指標施工的,而且確已完工。」 一通火後,蔣介石心裡平靜些了,他指指沙發:「坐吧,慢慢說。」 「馬壋方向自前天傳去通電令,通信就中斷了,派出的聯絡員也還沒回來。依學生之見,如無意外,馬壋決不會這麼快就落入日本人手中。那裡,山上以要塞堡壘為核心,並有數道外壕,派有江防大隊和一個軍的步兵。江面,有沉船、礁石和混凝鋼同組成的上、中、下三層阻塞物,並布有水雷,怎麼會……」 蔣介石伸手打斷了話頭,面部也平和多了,「辭修,不要說了。要塞已失,重要的是找出失守之原因,最好你弄出個報告。對失職者,一定要嚴懲不貸。將不威無以服眾。娘希匹,年初處決了韓複榘,才有了台兒莊之大捷。今日武漢之守衛,更甚於徐州的數倍,必要時犧牲三兩個將領,換回軍紀也是重要的。」 說完,蔣介石乾瘦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轉向陳誠問道:「近來政治部情形怎樣?聽說一些人對共產黨有些看法,你在會上也有所表示,是嗎?」 陳誠腦子飛快地轉著,馬上明白過來。他沒想到消息會這麼快就傳到蔣介石這來。 近一個時期,武漢上上下下流傳著一句話:「八路軍英勇善戰,共產黨埋頭苦幹。」起初,他不置可否。自周恩來、郭沫若等中共黨人進駐漢口的那幢青灰色三層小樓後,他多少受到些影響,尤其周恩來給他的影響更大。10多年前,當他還在黃埔軍校當一個小小的上尉區隊長時,周恩來就已是該校中將級的政治部主任。昔日的老上司今日甘當他的副手,見面還極有禮貌地一口一個「部長」,工作又幹得有聲有色,這不能不讓他感慨萬千。周恩來的坦蕩、才華和敬業精神,使他為國民黨內爭權奪利的糜爛之氣深感憂慮。 誰知這股沉沉腐氣竟刮到了他的政治部中。一些庸碌之輩或不應時尚的頑固分子,手中摯起一頂頂紅帽子,見誰工作認真,有些成績,便四處造遙,還把小報告打到他手裡,硬說這些人是「共產黨」。這使他驚惱異常。他自認自己沒日沒夜的苦幹精神也不遜于共產黨,國軍中也不乏能征慣戰之師。在這些人眼裡,難道國民黨就沒有能人了嗎? 憋著一股火,在軍政聯合擴大紀念周會上,他怒道:「現在我接到不少報告,從中得出這樣的印象,在軍政機關中,凡是敢說敢做。積極肯千的人,都是與『異黨』有關的人士。在部隊中,凡是能打仗,不貪污,愛兵親民的軍官,都是接近共產黨的『左傾人士』。照這樣說,我們國民黨軍政幹部中就沒有好人麼?真是荒唐。今後再有人打這樣的報告,我倒要查查他是什麼人?他究竟想幹什麼?……」 想不到這才幾天,他這番原本為維護國民黨形象的話,就被人添油加醋地拍成一份小報告,打到了蔣介石這裡。 「不可救藥」,陳誠心裡哀歎,也越發感到有些事不能就此了結。他略一沉思,挺直腰進言道:「校長,近查有些人心術不正,對政績突出、吃苦肯幹的人以『共黨』之名栽贓,陷害打擊。這些人不思抗戰建國大業,不顧黨紀軍規,實際上僅為徇私情,泄私憤。學生認為,此風絕不可長。否則既誤抗戰建國大業,又毀党國聲譽威名。學生正是出此目的才即席而言的,當與不當請校長明察。」 「那麼,政治部裡的中共分子是否有宣傳共產、蠱惑民心之事,或借機擴大影響的越軌行動呢?」蔣介石表面上雖然平靜,但十幾年的死對頭,今天放在他的眼皮底下,還是政治部要害部門,他自然不會高枕無憂。 「校長放心。學生聘用周恩來、郭沫若等中共人士,旨在在利用。但學生一刻也沒放鬆監督職責。他們的計劃、行動及所有措施,都必須經過政治部常委審議。另外,共党分子活躍的第三廳中,也有我指定的心腹數人,不可能掀起大浪。如果校長認為必要,我可以收回他們部分權限。」陳誠知道老蔣的心思。若不是非常時期,他豈會象今天這樣容忍共產黨。所以既表白自己,又投其所好。 蔣介石臉上舒緩下來,他輕輕地擺了擺手,「不必,讓他們繼續幹好啦,在宣傳、鼓動方面,他們是實幹家。」 蔣介石酸溜溜地說完,站起身,踱到窗前。陳誠正襟危坐,眼睛隨著他的腳步轉動著。蔣介石眼望著窗外被夜幕籠罩的武漢,口氣乎緩地說道:「現在國際社會對武漢的氣氛還是很歡迎的,他們就是喜歡這一套。我們長期抗戰,離不開西方。斯大林的紅色共產主義畢竟靠不住。民主,哼!如今我蔣中正能容共產黨,天下還有什麼人,什麼事不能容嗎?」 這時,他抉住椅背站定:「辭修,我們和日本人已無周旋的餘地了,武漢之戰很快就要爆發。你和敬之,健生他們,要加緊戰備。前線部隊一定要準備充分,補足彈藥,早做大戰的打算。」 §蔣介石說:「我們要守武漢,但不能戰於武漢」 武昌軍委會會議室裡,蔣介石正端坐在寬大的地圖前獨自出神。近來他在這裡呆的時間比過去多了不少,有時甚至就在這裡過夜。他的出現,使陳誠、何應欽都感到了壓力,計劃的落實情況加快了。每天,從前方發來的各種電文、通報源源不斷送到他這裡。蔣介石呢裝筆挺,金星閃亮,一會兒仄著腦袋聽參謀人員分析敵情,態勢,一會兒看著參謀們緊張地在圖上標繪、記錄,一副全身心投入的樣子。 兩個月前,還是在這裡,他曾組織了武漢會戰軍事準備會。過去的幾次大戰,他都失敗了。國民黨各軍、師高級將領在戰場上發現,委員長的胃口倒是不小,可就是戰前制定的計劃、方案在戰場上根本行不通。仗一打響,不是主要方向被日軍突破,就是友鄰先自潰敗,什麼反擊啦、合圍啦到頭來都只是一場虛夢。 手下幾十萬精兵的犧牲使他清醒了。蔣介石意識到他的人海戰術需要空間,需要巨大的周旋空間。他盯著地圖上的武漢,卻發現這是塊被湖沼江河緊緊擁抱的死地。可再往外看,他的心胸不禁豁然開朗起來。 苦思數日,四下徵詢,蔣委員長終於在軍委會上得意地拋出自己的想法,「武漢三鎮必須守衛,『惟守衛的不易。武漢近郊,尤其城北根本無險可守。而城區又被長江隔斷,城外遍佈湖沼,絕非久戰之地。那麼武漢如何守衛呢?我想請各位將軍把眼光放遠些。東北遙望潛山、太湖,北面不要錯過雙門關、武勝關諸險。事實上,武漢外圍之幕阜山、大別山和長江,乃我最佳之天然屏障。」 蔣介石打住話頭,喝了口水,看了看眾人的反應。遠道而來的李宗仁、薛岳、張發奎等將,聞言長籲一口氣,繃緊的臉上終於現出一絲笑容。這笑是發自內心的、實實在在的笑。到會的大部分將領都在上海吃過地域狹窄、優勢兵力成密集轟擊目標的苦頭。會前,人人都怕「高明」而固執的委員長再來個死守武漢城的計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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