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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這以後,陳誠隨蔣介石東征西討。槍林彈雨中,他像是著了魔一般勢不可擋。官運、權勢隨之接踵而來,他成了蔣介石手中的一張主牌。沒幾年,他的成就,不僅令同窗望塵莫及,就連軍中一些元老也為之眼紅。精明的陳誠心裡自然清楚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得來的。那年月,能征慣戰的將軍有的是,唯獨他的每一次勝利總能給他帶來令人驚訝的榮譽。

  幾年後,他成了蔣介石的左膀右臂,軍事上的接班人。可就在他將要衝到仕途的頂峰時,他突然發現面前橫起了一座高山,幾經沖越都沒能成功。這人就是何應欽。按說,何應欽是軍界元老,當年又是黃埔的總教官,陳誠適可而止于情於理都說得過去,可陳誠偏不服輸,權勢利欲已使他欲罷不能。

  西安事變,何應欽「逼宮」不成,引起蔣介石嫉恨。蔣介石一度曾想以陳誠接何應欽的班,無奈陳誠還是嫩些。到頭來,陳誠的夢想化為泡影,何應欽還是軍內第二號人物。從這以後,他變得更愛出風頭了,尤其愛與何應欽較著勁兒幹。這引起了國民黨內一些人,尤其聚集在何應欽羽下那夥人的嫉恨。但他全然不顧,依然我行我素,兼職也越來越多。他在等待時機。

  督理武漢後,他又兼任了軍委會政治部長。為了撈取政治資本,也顯示他的不同凡響,他大膽地起用了周恩來、郭沫若等一批中共人土。政治部工作一時有聲有色,武漢的抗日宣傳重新充滿生機。各種輿論,甚至中共方面也對他投來了讚賞的目光。名聲鵲起,他開始向何應欽發難了。

  徐州會戰戰敗,他明知蔣介石並不清白。可戰前,蔣介石曾當面允諾李宗仁,決不插手五戰區軍務。陳誠抓住這一點,把一桶桶髒水潑向負有指揮之責的何應欽,既拍了蔣介石,又損了自己的這個老對手。

  何應欽望著面帶微笑的陳誠,羞忿、氣惱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事實上,他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今天陳誠一開口,他就覺得是蔣介石在背後動了手腳。起來辯駁吧,駁來駁去肯定又得駁到委員長身上,他不敢如此。自1936年「西安事變」,他在南京的那場「逼宮」把戲失敗後,驚覺惹惱了蔣介石自己身後無路。「沒有我蔣中正就沒有他何應欽」,蔣介石掛在嘴邊的這句鑒語時常回蕩在他的耳邊。從那以後,他乖多了,處處仰鼻而息,不敢造次。眼下心了啞巴虧,何應欽更是認定這一定是蔣介石的主意。他只是想不出,究竟什麼地方又得罪了老頭子。

  與何應欽相反,蔣介石對這場節外生枝卻頗感愜意。「辭修到底聰明伶俐,勝人一籌,沒枉我一番栽培。」蔣介石心裡贊道。

  這一陣子,蔣介石心裡一直背著個包袱。台兒莊戰後,他一時猶豫,阻止了前線部隊的乘勝追擊。過後也覺失當,又把些重兵調向徐州,但這時戰機已逝,調入大軍等於往日本人口中餵食。戰略上頻頻失誤,已引起軍委會和前線將領私下裡一些非議,可這時他沒勇氣把這責任攬過來。為此。他一直深感不安。

  今天陳誠當著眾將的面把矛頭轉向了何應欽,頓時使他輕鬆了不少。見時機有利,他息事寧人地開了口:「諸位將軍,徐州會戰雖然失利,但較之去歲淞滬、南京之戰,進步斐然。台兒莊一役,賴諸將指揮有方,將士用命,獲空前之大捷。我黨國軍威遠播四方,傾倒中外。當然,我們指揮上尚仍嫌不足,需進一步檢討,加以改進。當此國家民族生死存亡之際,諸位將軍還是要以大局為重,精誠團結,共赴國難。這個,這個,參謀部工作還是出色的嘛。他們工作勤勉,乃有目共睹。至於一些技術性問題,下去還可以進一步研究。」

  說著,他轉向何應欽:「敬之,這個,這個徐州會戰之檢討還要更進一步。另外參謀部可考慮印出專冊,下發各軍、師,以供借鑒。」

  何應欽聽著,心中更加苦澀。

  臺上,蔣介石又開始誇起政治部的工作來。李宗仁這時已沒心思再聽下去。今天一入會場,就有人私下告訴他:「德公,今天是戲中有戲,你留心看吧。」

  當陳誠鋒芒畢露地對何應欽大加討伐,當蔣介石強壓喜悅對身邊眾人的這種自相攻擊、內訌又是指責,又是安撫時,他便把這幕戲的前前後後看了個透。他仍是面露微笑,但感情的複雜連他自己都難以說清楚。對何應欽,他並無半點同情。一個手握軍事大權的人,與日本人不乾不淨,仰他人鼻息而活,什麼時候想過前線官兵的死活。代人受過那是活該。對統帥部內部這些勾心鬥角的噁心事,他更懶得過問。他只是為前線官兵,尤其那些已在硝煙中化作腐土的忠魂感到悲哀。要是他們看到最高長宮部裡發生的這一幕,看到他們的父母官為個人的一點私利而拋棄他們時,他們會作何感想?他們還會不顧死活地往死人堆裡紮嗎?他想不明白。他只覺得手下官兵,用血和淚,用身軀和信念換來的勝利,被面前這些身著筆挺呢軍裝的軍人政客玷污、出賣了個乾乾淨淨。

  會後,李宗仁以醫病為名,向蔣介石告了假。雖然他相信武漢外圍的山川谷地、江河湖沼遠勝於台兒莊的中原平地,在這兒他能創造出遠勝於台兒莊的輝煌。可一想到武漢這塊政治潛流湍急的是非之地,便不由鎖緊了眉頭。牙床上齶的疼痛也確實要治。他脫下上將軍服,進了張學良早年捐資修建的東湖療養院。

  §惡噩傳來

  東湖湖濱,李宗仁醫病療養,聚會聊天,十分自在。可湖西珞珈山上的蔣介石卻象被擱在了滋滋作響的油鍋上,日子難熬。

  壞消息一個接一個從前線傳來。繼6月12日安慶失陷後長江重地馬璫要塞又於6月27日陷落敵手。消息傳至武漢,蔣介石沉不住氣了,連夜召來了陳誠。

  「校長,深夜叫我來,有什麼急事嘛?」陳誠一進門,便急忙問道。

  蔣介石正背手駐足窗前,望著漆黑的夜空。聽到說話,慢慢轉回身。這時他倒象不著急似地,眼光在陳誠身上停足有半分鐘。陳誠有些不安起來。

  「馬壋要塞失陷是怎麼回事?我記得你說過,要塞至少可以守一個月的?」蔣介石座也不讓,沮喪卻不無威嚴地問道。

  「校長,消息剛剛傳到軍委會,具體詳情尚不清楚。」

  「辭修,這一陣子你忙什麼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你是江防要塞司令,馬壋失守你是有責任的,你也是要負責的。」

  蔣介石餘怒未消,氣乎乎地在陳誠面前踱起步來。陳誠一時驚恐不安,大氣都不敢出。

  「你說說,你說說、馬壋要塞戰備措施到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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