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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剛才蔣師長介紹說有6架日機轟炸造成決口。可這堤岸有20米厚,每個炸彈只能炸出1米深。即使6架轟炸機把所有的炸彈都投到一點上,似乎也難以炸垮河堤?對這個問題怎麼解釋。」

  「就算日本人想淹中國軍隊,難道他們不知道炸垮大堤。豈不也堵死了他們自己的前進道路?」

  蔣在珍這時早已縮進人群中,那位少將也情知碰到高手,東張張,西望望,裝出一副應接不暇的模樣。

  陪同記者前來的國民黨中宣部官員眼見問題越來越切入核心,唯恐露出馬腳,回武漢沒法向蔣介石交差,便出來解圍道:「各位女士、先生們,戰區的長官們還要忙於公務,今天的提問就先到此吧。諸位如果還有問題,回武漢後我們還要召開記者招待會,那時再問不遲。今天各位遠道而來,還是先四處看看吧,明天回到武漢,就再沒這樣的機會了。」

  這位官員的解圍,使蔣在珍松了口氣。這要再問下去,還不得捅出漏子來,這兒不能再呆。想著,他把工地這一攤子扔給副師長。自己驅車回京水鎮師部去了。

  實地採訪草草收場。一些記者帶著滿腹狐疑回了武漢。在國民黨官員手下,他們很難瞭解到自己想要瞭解的東西。

  漫山遍野的洪水給程潛帶來一線勝機。

  中牟一帶,土肥原師團的一個混成聯隊、一個炮兵大隊和一個騎兵中隊約2千人,最先聽到了洪水驚天動地般的咆哮聲。騎兵中隊和10餘輛坦克到底腿長些,忙掉頭向東南退去。剩下的約1500名步兵、炮兵剛跑出縣城不遠,便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掉頭退回縣城內。滿街的拆門板,調沙包,把縣城的四門堵了個嚴嚴實實。水是堵住了,可日本人也走不掉了。程潛抓住戰機,急令劉和鼎39軍向中牟孤敵發起攻擊。戰至22日,日軍被殲數百,淹死近百名,其餘乘搶到的船支向韓莊退去。公秉藩的34師乘機收復中牟縣城。

  尉氏一帶,16師團3千餘人被洶湧的洪水從夢中驚醒。這些小鬼子在戰場上自認有辦法,可在這鋪天蓋地的洪水面前也一時慌了神兒。退入尉氏的這3000日軍在接到草場旅團長的撤退令的,四處搜搶船隻、門板、水缸,一切能用的泅渡工具都不放過,人人爭先恐後,急於擺脫這令人恐怖的「黃龍」。處在外線的中國軍隊抓住戰機,四面出擊。25師,張瀏尼的第20師,李英的24師猛攻尉氏,斃敵近千名,收復尉氏。

  已挺進到新鄭的日軍騎兵一部約500人,在後路被斷的情況下仍拼死抵抗,中國軍隊不慌不忙調來重炮,一陣密集的猛轟,將該敵連人帶馬送上了天。

  黃河大水使一戰區新挫之餘,取得了一次有限的勝利。

  隨著北方軍情的安定,隨著長江流域日軍「嗵、嗵」腳步聲的日益逼近,蔣介石似乎慢慢忘記了黃河決口這一幕。武漢這時似乎更加悶熱,悶得人透不過氣來。入夜,蔣介石在柔和的燈光下,細細地審閱著成遝成摞的文件報告,在這些報告中,最多提到的兩個字是:武漢。

  ◎第二章 武漢大潮

  §武漢,國共合作的蜜月

  中、日全面戰爭進入第二個年頭。隨著華北、華東大地的相繼陷落,武漢,就象個秋後熟透了的果子,孤零零地懸掛著,隨時都可能落向地面。貪婪的日本人唾涎它,是想把這顆肥大的碩果揣入腰間,再給中國一次重擊。中國人關注它,是想抵住外來強盜的暴虐,保護已越來越少的果實。

  武漢,當年人們更多地稱它為漢口。其實它是由漢口、武昌、漢陽三鎮隔江鼎立而成。長江無所顧忌地從城中穿流而過,把武昌孤零零地劃在了江南岸。這裡,機關樓堂、要員私宅雲集,景點古跡遍地,在青翠的珞珈山、碧綠的東湖水和一片片優雅宜人的景區映襯下,透著一個政治樞紐不同凡響的氣度。江北漢口,則以其繁華、喧鬧而名噪天下。作為舊中國的大商埠,其名氣僅在大上海之下,因而緊緊地吸引住南來北住過客的目光。龜山腳下的漢陽,同樣不同凡響。這裡有全國規模宏大的軍火城,雲集了舊中國軍火工業的精華。「漢陽造」就是今天提起來,人們也不陌生。事實是,當時國民黨軍手中的槍炮彈藥,除了進口的,其餘大部分是從這裡運上前線的。

  當1938年第一縷春風吹綠武漢的千花萬木時,焦躁不安的武漢再沒有象往年那樣,被春的魅力、綠的誘惑煽起激情。大路上、田野裡,一批批攜金帶銀的商賈官吏、絕望無助的難民傷兵,象一股股令人沮喪的混亂的潮水,湧進武漢的大門。國民政府各部門名義上雖說是遷往重慶,可到了這兒,都沒有再向西挪一步。一隊隊西遷的工廠、學校、民間團體,也極其自然地在這裡紮下腳來二工廠又冒出了煙,商店一家家地增多起來,政府的一些軍事、政治機關也開始運轉。

  武漢成了當時中國的戰時首都。「戰時首都」使武漢三鎮背上了不堪忍受的重負。洋樓私宅、旅館寒舍,只要是個能棲風避雨的地方,都擠得滿滿當當,街巷市面上同樣是人滿為思。房租、糧米菜價,隨著人潮的蜂擁而至,也像是雨後冒出的春苗,「呼呼」地往上竄。大武漢從未象今天這樣,擁擠膨脹得像是要裂開來。昔日那種繁華中的平靜、有序,早已消失的乾乾淨淨。混亂、惶惑和恐懼象瘟疫一般,無可遏制地在全城彌漫開來。

  武漢南郊林木青翠的珞珈山蔣公館裡,蔣介石掎杖遠眺武漢城區,心潮起伏,感慨萬千。自退出南京後,他變得從未象今天這樣對武漢充滿依戀。想當初,國民政府建都金陵,蟄居秦淮,武漢從未真正打動過他的心。每年夏天,他一般都要在廬山的清涼中度過些時日。可每次上廬山、回南京,他似乎都沒有注意到咫尺之外的武漢三鎮。今天,他卻突然覺得,武漢成了他手中最後一塊明珠寶地。他曾充滿感情地對武漢衛戍司令陳誠說:「武漢之價值,今日才真正體會到。這裡地處長江、漢水交會日,平漢、粵漢鐵路必經此地。可以說是中部地區的水陸交通樞紐,『九省通衢』名不虛傳。向南,它連接華南地區,國際社會對中國的援助,經香港、廣州運到我們手裡。向東,則直通蘇皖浙,是我們日後收復失地的橋頭堡。向北,它又依傍中原大地,是我們發起全面反攻的前沿陣地。可以說,控制武漢,足以控制東西、威震南北。」

  蔣介石對陳誠沒有完全講出心裡話。實際上,仗打到這份上,中國內地繁華的、有影響的大都會中,能容得了他蔣某人的,也就這武漢三鎮了。他心裡清楚,控制武漢,他就能吸引住全國、全世界的目光,他就仍能自豪地對外界炫耀:中國並未亡於日本,中國政府依然存在,他蔣中正仍舊領導著國共統一戰線,在抗擊著日本人。非常時期、特殊的形勢,給武漢三鎮又披上層神秘的政治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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