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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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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長一把抓住張幹事:「老張,恭喜你啊,在《解放軍報》上看到你畫的畫在全軍美術比賽上得了三等獎,畫得挺來神,可哪有那麼大個五角星能讓兵站在上邊啊?你瞧人家評論你,這是結合了象徵主義與寫實精神的作品。你跟咱當兵的玩什麼象徵?要實在!」 「報告團長,評論咱就不說了,可那畫,是完全寫實的。我畫的地方就是咱團的地盤,畫的兵也是咱團的兵。」 「有鬼了。我這團裡還有什麼地方我不清楚的?」 「團報上紅三連五班那幾個修路的兵,您也看見了?」張幹事提醒團長,「咱們八十年代曾經想在那兒修路……」 「你這是對著和尚罵禿子。修路那會兒我就是那排的排長,動了全排力量,可最後還是泡湯了,沒錢嘛。」 「可他們用五條路構成了我畫的那個五角星,這已經是創作的雛形。您猜他們修這路花了多少錢?五塊錢的人民幣!也就是說他們僅僅用了買花子的五塊錢!」 王慶瑞陷入了思考:「我是聽說五班在那修了條路,那是我當年一個加強排也沒幹成的事。」 張幹事能咋呼的時候絕不放過:「不是一個班,是一個人。修這路的人就是畫上那個兵,那天我是特意畫他去的!要的就是有感而發!據我深入瞭解調查,他修這路還頂住了來自他人的非議和冷嘲熱諷。他還一直自覺自律,堅持嚴格的軍事技能訓練。」王慶瑞仔細看看張幹事信心滿滿的臉,終於信了個三四成,這三四成已經能讓他有些許的感慨。 他越聽越有興趣了:「如果真有這麼個兵,我是說如果真有的話,放在五班是浪費他,應該放在這戰車裡打衝鋒。」他是一團之長,他說話的時候,總會有人在旁邊注意地聽。 回到屋裡,團長就讓人把電話打到了紅三連連部,接電話的是指導員何紅濤。接完電話,他騎上摩托車,就到許三多他們的草原上來了。 那一周,是五班歷史上見到指導員次數最多的一周。 何紅濤是來要人的,點名讓許三多跟他馬上回團部。許三多一聽倔勁就又上來了,死活不走,他捨不得他的五班,捨不得他的路,也捨不得他的老馬班長。 老馬用班長的口吻跟許三多吼道:「許三多,你要服從命令。」 可許三多好像什麼也沒有聽見一樣自己嘟囔著:「我要留在五班,我要留在五班。」 「你閉嘴。」老馬又朝旁邊幾個喊道,「李夢、薛林,你們幫許三多收拾一下行李。」 臨走前,五班給何紅濤和許三多做了一桌飯菜,算是給許三多餞行。可準備開飯的時候,卻不見了許三多。 慢慢地,天已經斷黑了,桌上的菜也早就涼了。 找人的幾個兵很快就回來了,都蔫頭耷腦的。遠遠的,李夢就朝何紅濤攤著手,意思是沒人。何紅濤氣得差點要跳起來:「我就搞不懂團裡看上他哪點了?就這麼個無組織無紀律的兵!」 老馬琢磨著:「這孩子就是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轉了這彎,就好了。要不,咱們先吃飯吧。吃完飯指導員先回,我們明兒保證把人交到您手裡。」 何紅濤一個人走了。摩托車聲漸漸遠去。 許三多從不遠處的草窩裡探出頭來,他看見營房裡燈還亮著,就又縮了回去,接著睡他的。草原上的風很大,可許三多卻睡得沒心沒肺的。 第二天早上,五班的內務可以說差到極點了,昨天的飯菜根本沒心收拾,幾個人和衣而臥,幾張凳子還攤在窗前。 許三多躡手躡腳摸了進來,昨天一晚可說凍得夠嗆,仍縮著,擦著鼻涕。 老馬睡得很警惕,聽到許三多進來霍然跳起,命令道:「抓住他!抓牢啦!別再跑了王八日的!」 李夢幾個早就猛虎一般從床上撲下來,撲到許三多的身上。凍了一夜的許三多也跑不動了,只好讓他們給牢牢地抓住。 「你以為你耗走了指導員就過了這關啦?累得我們這一晚上沒睡!」老馬吼道。 他們把許三多扔到了床上,鞋也扒掉衣服也撩了起來,所有的手都伸到他的身上,玩命地撓他癢癢,撓得許三多大笑著:「被子亂了……被子亂了!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不去啊!班長救命呀!……不去就是不去……真的不去……」到了最後,笑聲沒了,大夥兒聽到的竟是嗚嗚的哭聲,幾個人在許三多的嗚咽聲中默默住手。 「你幹嗎不去?啥叫命令你知道嗎?你為啥不聽命令?」老馬問道。 「我離開過家了……我不願意再離開家。」許三多的聲音讓每個人都心酸。 老馬自己也說不下去了。李夢只好拉開老馬,對許三多說:「從五班去團部,這是個機會。許三多,機會你知道嗎?這個機會有多難,你知道嗎?許三多。」 許三多愣著,那這個話題太過嚴肅了,機會這個詞,許三多可能還要過很久才能明白,但現在足以把他嚇住了。慢慢地,老馬已經穩定了情緒,他命令許三多馬上吃早飯。吃完早飯,就送許三多去連部。許三多委委屈屈起來穿上剛被扒掉的鞋。 許三多和薛林拎著行李,看著老馬給連部打電話,剛拿起電話說一聲:「我是五班……」 電話便傳來何紅濤的咆哮聲:「找著沒有!?」 「回來了,一大早就回來了,他在野地裡睡了一夜。」 「沒出事吧?」 「沒事,沒事。」老馬差點擦汗。 「立馬帶過來!我倒要知道這兵是怎麼想的?」 「沒啥事,真沒啥事。」老馬背過身去,「這孩子心眼實在,他還真把五班當成自個家了。」老馬的說話已經帶上了哭音。 那邊電話掛了,許三多和李夢呆呆看著老馬背著身子不敢回頭,回頭的時候已經換成了一張兇神惡煞的臉:「現在就跟我走!別再磨磨唧唧了!你看這點事讓你整的!」 老馬張望著遠處的來車,薛林死死拽著許三多的背包繩,後者仍不死心地在往來路上張望。終於來了輛拖拉機,趁著上車的當頭許三多掉頭又跑,讓老馬和薛林逮住,連踢帶踹地拖上車。 連部門前,值日兵很奇怪地看著那三個人進來,薛林和李夢一左一右地挾著許三多,值日兵拿不定主意是否要敬禮。 何紅濤的手指嗒嗒地在桌上彈動,許三多緊張地站在指導員面前,已經沒有回五班的希望了,他現在也老實下來。 老馬只好提醒道:「許三多,知道你該跟指導員說什麼嗎?」 許三多這才慢慢地說道:「對不起,指導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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