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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我們逃出來的,本來挑著光洋逃,後來追兵來了,沒法,只好……」李少輝慚愧地低下腦殼,哭了起來。「我對不起黃營長,處罰我吧!」

  「處罰你?要處罰我!處罰我黃公略,我瞎了眼睛,把部隊交給姓賀的壞蛋!」黃公略急得流淚了。

  隋風旋聽罷,半天不吭氣,看見黃公略如此痛心難過,便安慰他說:「黃石。別急,看看有沒有辦法補救。」

  「怎麼補救?」黃公略猛地抬頭,兩眼緊盯著隋風旋,好象要從他的眼神裡,找出解救的辦法。

  隋風旋腦瓜子特別機靈,他深知老同學黃公略的脾性,便鼓動說:「辦法是有,不一定行得通,先要問清楚賀斌在哪裡?」

  「賀斌在哪裡?」黃公略搖著李少輝的肩頭,好象要把三營搖回來似的。

  「去瀏陽,投靠張輝瓚去了。」李少輝說。

  「離這兒多遠?」黃公略追問。

  「抄近路,大概八十裡,走大路,一百二、三。」郭炳星早就看出黃公略的心思,隨即答話。

  「來個急行軍,能不能追得上?」黃公略又把雙手搭在郭炳星的肩上,搖撼著。

  「能追上!這批人也累壞了,行軍速度慢吞吞的。」李少輝是個老實人,他說的是實活。

  「不過,追上了就得一場決戰,賀斌是個死頑固派,不會吃回頭草的。」隋風旋估摸著形勢,不想去追。「再說,這批士兵你接觸時間少,會不會跟你跑?」

  「會的,會跟我們!我摸過底,三營的士兵,有百分之九十是種田人出身。只要追到了,我一喊,就會乖乖地跑過來的,一定的。」黃公略信心十足地說。這時,他已鐵了心,誰不支持他,他就會跟誰吵,甚至打一架。

  隋風旋和他多年相處,熟知黃石的脾氣。他認准了的事,就要幹,你用九頭牛也拉不回!如果是個釘子,明擺著,他也要去碰一碰,雖然常常碰得頭破血流,他都毫不後悔!

  隋風旋是團長,黃公略是團黨代表,實際上大權在黃公略手裡。隋風旋不願得罪老同學,只得附和說:「當然,憑你的威望,能把三營喊回是再好不過的了,不過,」他眼睛機靈地一轉,「石穿是要我們在這兒待命,準備圍殲敵軍,如果我們未經請示,擅自行動,這個責任……」

  「彭德懷那裡我去頂。古人說: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現在是什麼時候?到了手的桃子給人家摘了,你說氣不氣人?我發誓,一定要把三營喊回來,這是我們年幼的紅軍隊伍啊!」

  隋風旋聽黃公略願擔重擔,也就松了口氣,補充說:「我們來個急行軍,如果一天內追不上,我們再趕回原地待命,如何?」

  「對對,得到的情報是:敵人二十九號才能與我接觸,今夫三十七,連夜追趕,一晚走八十裡,明天上午就可以趕上三營。把三營拉回來,參加圍殲敵軍的戰鬥,力量不是增加了一倍?對對,就這麼辦。」黃公略又興奮得眉開眼笑,他根本沒有想:如果追不上,追不回,或更壞的是遭到敵人的包圍,又怎麼辦?他只憑一股革命熱情,開始盲動了。

  隋風旋立即發佈命令,夥伕們埋鍋做飯,士兵們就地休息,眯眯眼睛打個盹兒。

  黃公略緊張、興奮得連眼皮都不敢眨一下,忙著跟隋團長看地形,制定作戰計劃。太陽剛落山,號稱第四團——也就是七百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向瀏陽方向跑步前進。

  平江與瀏陽搭界的大山沖裡,有個百把戶人家的名叫黃泥寨的山寨,這兒林木茂盛,地勢險峻,進退皆宜,是扼守平、瀏的咽喉。張輝瓚駐守長沙,這時,出巡來到新收編的劉人之團的團部黃泥寨。

  二十八號上午,他和劉人之正在塘邊釣魚。突然,哨兵從山頭上急急奔來報告說:「從平江方向開來一隊人馬,大約六七百人,是急行軍的速度。」

  哨兵等著命令。張輝瓚坐在一棵柳樹下邊,好象沒有聽到似的,兩隻大泡眼緊緊盯著釣魚浮子。劉團長朝哨兵擺擺手:「加強警戒!有情況隨時通報。」

  「是!」哨兵跑步走了,顯得很驚慌,自從平江暴動後,這一帶的白軍提起彭、黃就心驚膽戰。

  劉人之也不打擾張輝瓚,他知道張輝瓚性喜垂釣,但並不愛吃魚。最愛吃魚的是新上任的湖南省政府主席魯滌平。張輝瓚跟劉人之約好,今天一定要釣它十斤八斤活鮮魚,派人專程送到長沙,讓魯胖子享點口福。

  劉人之一直在周磐的手下,從連長升到團長,是個死心場地的反共分子。這次,黃公略在嘉義暴動,打傷了他的侄子「猴連長」。帶走了第三營,好象挖了他的祖墳。長駐長沙的獨立五師師長周磐,成了光棍司令。周磐怕上司追究,只好帶著小老婆,從銀行提出幾萬元逃離長沙,躲在一個僻靜的小縣城當起「寓公」來了。劉人之是職業軍人,除了打仗,他沒有出路,當他得知張輝瓚已在瀏陽佈防,便把剩下的兩個營,從長壽街開到黃泥寨,投靠了新的主子張輝瓚。劉人之比張輝瓚小三、四歲,在湘軍中還算是老資格軍人。只是官運不佳,雖然反共十分堅決,但因帶兵不力,未能青雲直上,長期不得志,加上血壓偏高,估計不會有多少建樹。張輝瓚一貫瞧不起「降將」,對劉人之也是應付而已。

  不久,哨兵又來報警。

  「師座,你估計是誰的部隊?」劉人之小心翼翼地笑臉相問。

  張輝瓚動動眉毛,眼睛沒有離開釣杆,反問道:「劉團長,你猜猜看。」

  劉人之故意賣弄本領地說:「平江那邊,除了黃公略就是彭德懷。這兩個人我都熟悉,他們喜歡打硬仗,打大仗,平時對下級的考察,只看作戰是否勇猛。因此,我估計,他們會趁熱打鐵,來進攻我師的。」

  張輝瓚白了劉人之一眼,說:「你的估計,只對了一半。」

  劉人之心裡不服氣,但又不好跟張輝瓚爭個你高我低,反問道:「以師座之見,那一半?……哈哈」

  「彭德懷被纏在平江縣城,長沙開去五個團,他會在那裡拼個你死我活。黃公略求勝心切,他的三營被賀斌拖回來了,一定不服,這是前來招降的。」張輝瓚故意裝出儒將風度,把釣杆換到左手,右手打著蒲扇,一大有孔明遺風。

  「怎麼對付?」劉人之向張輝瓚討計策,心裡卻在嘀咕:是男是女生下來看,要真是黃公略來招降,我算服了你。

  張輝瓚不冷不熱地說:「你去對付吧!黃公略是你的老部下,也是你的得意門生,保送黃埔軍校,聽說還是你的好主意,如今你可是為虎添翼咯!」

  劉人之討了個沒趣,把釣杆一丟,說,「好,我去佈防!」

  「好,好,聽候你的好消息啊!」張輝瓚坐在樹下紋絲不動。

  不久,聽見山那邊傳來喊話聲:

  「白軍士兵們,三營的弟兄們,你們不要上賀斌的當,趕快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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