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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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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頭不發餉,我有個屁辦法!」周磐咬緊牙關說,「二團、三團情況怎樣?黃公略的隨校好一些吧?」 正好參謀長也到一團部來了,彭德懷乘機把話筒遞過去:「師參謀長,周師長請你接電話」 彭德懷掏出手絹抹抹帽沿上的汗水。 「喂喂,師座吧?我是參謀長呀。」 「你這個參謀長怎麼當的?一團鬧餉了,你還困在鼓裡嗎?」周磐訓人了,對於彭德懷,他不會訓斥,而對於參謀長以下的軍官,周磐是不在話下的,訓斥、痛駡都是常有的事。 參謀長頭上冒著熱汗,結結巴巴地說:「報告師長,不光一團鬧,三團也鬧起來了,二團還沒去打聽。」 「三團也鬧?那個劉人之團長也是吃屎長大的呀?」周磐的罵聲彭德懷在邊上聽得清清楚楚,知道周磐也把自己看成吃屎的團長了。便對參謀長說:「我們都是吃屎長大的,請他這個吃肉長大的師長親自來試試吧!」說著氣衝衝地走出團部。 參謀長一邊正正眼鏡,一邊向彭德懷招手:「呃呃,彭團長別走啊,師座要你回話。」 彭德懷歎口氣,接過話筒,老聲老氣地咳嗽了兩聲。 聽筒裡在喳喳叫:「石穿啊,你得想個辦法哇!」 「是要想辦法呀,」彭德懷有氣無力地回道:「否則有危險啊。民國九年那次大鬧餉,全省士兵都向長沙開,這個情況……」不等彭德懷說下去,周磐心有餘悸地說:「石穿,你同士兵代表們談一談,師部現在只有一萬元錢。」 黃公略伸出一隻手,在彭德懷眼前翻了兩翻。彭德懷點點頭,口氣很硬地對著話筒:「砥平,不解決問題啊,他們硬要到師部來請願呢。」 「你估計要幾萬?」周磐在認真盤算了。 「十萬,少了辦不成。」彭德懷把師參謀長支使開,請他看看二團的情況如何。黃公略關上大門,用手接過話筒,語重心長地好似很關心地說:「砥平兄,我們同生死共患難整整十年了,你現在官做大了,頭腦可不能發熱啊!——誰?我是誰?——我是黃公略。」 「哦,黃石也在團部,你們隨營學校好一些吧?」凋磐對黃公略寄予希望。 「這種事情有連鎖反應!隨校的學員都是各團派來的,他們也是五個月沒有發餉了。當兵的每月六元五,除了伙食三元三,只剩三元二角。連這點錢也不發,他們穿草鞋、吸黃煙都沒法了,還有的家裡父母妻子要吃飯又咋辦?」黃公略替士兵訴起苦來。周磐很不耐煩地打斷他:「黃石呀,這些話你可不能對士兵講,你一講,就火上添油啦。」 「嘿,還用我說,士兵們成天在吵吵嚷嚷。」黃公略又悄聲說,「師長,眼下的形勢你比我明白,何鍵三十五軍駐守長沙,對我獨立五師心懷叵測。這種情況下去長沙,弄得不好,他找個什麼藉口,就地解決……師長,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周磐一時語塞,沉默了片刻,說:「這個嘛,不要太擔心,程潛馬上下臺,我們的老六團團長魯滌平要當省主席了。」 「這倒是喜事,不過,何軍長跟桂系李宗仁、白崇禧關係不一般啊。」黃公略又從側面敲了一下。那邊說了一聲:「對,找他們要錢,不關餉,原地駐防!」噗,聽筒丟下了。 接完周磐的電話後,彭德懷、黃公略找了黨支部的全體成員,一起分析了局勢,研究對策:如果讓去長沙,就拖、鬧。黨員們回到各團、營和學校,串通秘密士兵會成員,煽動大家鬧餉。但要適可而止——鬧到什麼程度,由黨支部掌握火候,士兵們大多處於盲目狀態,如不加以控制,會壞事的。 「弟兄們,過去當兵,說是來革命,打倒軍閥、貪官污吏、土豪劣紳,實行減租減息;現在既不革命又不發餉,減租減息更不講,還要『剿共』打農會,這是誰要這樣幹的呢?——是新軍閥蔣介石!當兵每月六元五,除了伙食費,剩下三元二角,一拖五個月不發一文錢,叫人難不難;難!穿草鞋吸黃煙都沒法想了,家裡父母妻子喝西北風不成?請長官替我們士兵想想。」黃公略把事先準備好了的一通話,一層層往下傳,煽風點火。 鬧餉的風潮席捲南縣。 「他娘的,連個蚊帳都不發,弟兄們的熱血都喂了蚊子啦!」這洞庭湖濱的蚊子,到了天黑;就象轟炸機似的,一群群地向人襲來。士兵們只好把腦袋蒙在被子裡睡覺,又悶熱得受不了,有的就用軍衣罩在頭上睡。 「你們曉得吧!賀教育長雖然『朽』一點,可他也是窮苦人出身,他老娘還在湘鄉街上討飯呢。」李少輝在士兵中悄悄地做工作,改變士兵對賀國中的看法。 沒有不透風的牆,周磐要獨立五師開拔長沙的命令也傳到了老百姓中。南縣大街小巷都在議論,一般老百姓對這支軍隊還有好感,因為他們軍紀較嚴,不過分擾亂百姓;只是南縣的土財主、大商家,巴不得這些丘八早點滾蛋,但心裡又有幾分緊張,他們有的瞞著店員夥計,把金銀首飾藏在罐子裡或埋在屋後邊、床底下。那些做小本生意的更加心慌,不少人陪著笑臉,到軍營來找債主了。 「洞庭酒家」是家小吃店,生意最好,對待顧客十分和善,士兵們腰裡無分文,也敢坐下來喝幾盅,最後把嘴巴一抹,說一聲:「老闆娘子,記上一筆,一起付帳。」老闆娘子長得比較水嫩,嬌滴滴地應一聲。這會兒老闆可焦急了,手裡握著記帳的百頁折,一拉一合地尋找債主。一些老實巴交的士兵,見了他還打個招呼,滑頭滑腦的那些象小鬼怕見閻王似的老遠就躲開了。老闆哭喪著臉,求情地說: 「弟兄們,行行好吧,我是小本經營,虧不起啊!」 還有個十八、九歲的妖豔女子,也到營區裡東張西望地找人要帳。賀國中一見就討厭,連聲喊。「去去去,這是隨營學校,不是梅花書屋!」那女人嚇得溜了。「波波園」的老闆去找隋營長,可連個鬼影子也見不到。他大發牢騷,揚言要告到師長那裡。 「嘿,就怕你不告,告到軍長那裡更好!」幾個丘八幸災樂禍地譏笑著。 鬧餉的聲勢越來越大,街上也有傳單了,隨營學校的學員,通過秘密士兵會會員發動罷課,回到原屬部隊去遊說。 周磐見大勢不好,只得親自出馬,來到南縣。他不再提部隊調防長沙集訓的事了,因為他也是個聰明人,曉得到何鍵手下,不會有好結果。他要挾何鍵,把五個月的餉錢補齊,才開拔長沙,否則,他無能為力。何鍵也是個人精,心想:你不來長沙,我就要你去剿匪,來個兩敗俱傷。於是,改變命令:獨立五師開赴平江,接闔仲儒旅防務「剿共」,隨校開嶽洲。 彭德懷、黃公略又來到周磐官邸。 周磐唉聲歎氣,一籌莫展。這幾年,他雖然當師長,撈了些外快,在長沙銀行裡存了不少錢,可是,他哪裡肯為士兵發餉動用這筆錢呢。他也叫苦不迭地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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