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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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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黃公略點燃一支白金龍,美美地吐著煙團。「只有把你全團人馬集中數槍,才能弄個水落石出,上次你給周師長、彭團長報告挨戶團的配備時,不是說長槍六百四十支,駁殼二十支,對不對?」 安百一連連點頭稱是:「對對,六百四十支長槍,二十支駁殼。」 「好吧,集合起來點數。看看少了多少。」黃公略威嚴地說。 「我的老天爺,這個總數不會少,我是說,隨營學校的士兵把我們的好槍換去了,留下一些打不響的毛瑟槍、『燒火杆』。」安百一有苦說不出。 「那麼,你咬定我們的學員搶了你的槍了?好吧,我們一同去隨校,請你查證,看哪一支槍是挨戶團的。」黃公略豪爽地說,「不過,我告訴你,我們的漢陽造一共有兩百條!」 「哎唷,我的黃校長,我怎麼有膽子去抄隨營學校的家?」 「那麼,你們的槍總有編號,有持槍證吧?」黃公略知道他們這批槍剛從漢陽買來,還沒來得及登記造冊、烙印編號。 安百一回答不出,反而去問副團總,副團總歎了口長氣,一拍屁股走了:「他娘的,算老子黴氣!」 緊張的氣氛突然鬆弛了。黃公略又笑著順便告訴安百一一個可靠的「機密」:九都山、走馬堤一帶,發現農民自衛軍經常打槍,聽那槍聲,全是漢陽造! 安百一心裡撲嗵亂跳,好象啞叭吃黃連,有苦說不得。 夜裡,彭德懷把談判經過打電話告訴住在長沙的周磐,只聽得周磐在話筒裡打哈哈。 「哈哈哈哈哈,黃公略對我忠心耿耿,你推薦的人不錯,想不到才個把月,就把弟兄們訓練得象猛虎一樣勇敢,看來我們獨立五師大有希望哪。」打完哈哈,周磐惱怒地說:「嘿,挨戶團是些什麼東西?還配扛那麼好的槍?換點『燒火棍』給他就算不錯了,哈哈哈,是不是?」 第二天淩晨,「叭叭叭叭」,四聲清脆的槍聲,驚醒了正在熟睡的黃公略,他以職業軍人所特有的機敏,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 「出了麼子事啦?」他妻子玉英也從床上坐起身,睡眼惺忪地問。 「我去看看,可能是槍殺逃犯。」黃公略邊說邊穿衣服。 黃公略剛走出隨營學校大門,正碰上彭德懷氣喘吁吁地走來,他咬牙切齒地罵道:「安百一這個畜牲,他把周濤槍斃在西郊荒野了!」 彭德懷從小是孤兒,沒有享受到母愛,所以他特別喜歡孩子,尤其象周濤那樣既聰敏又懂事的伢子。可是,傷天害理的安百一,不敢公開處決他,因為他還不到法定的十六歲,卻秘密地將他處死。十四歲的周濤,飲彈倒在血泊中。 「找安百一算帳去!」彭德懷提著手槍,跟黃公略說。 黃公略沉痛地低下頭,思考了片刻:「安百一昨天就離開南縣了,我叔叔黃漢湘也跟他同船去了長沙。看來,這是早就預謀好了的。你找到安百一,他也會一推六二五,還會給周濤加個『逃犯』的罪名……呵,多少熱血,已經淹得我喘不過氣來了。看來,對付安百一之流,還是得槍桿子相見!」黃公略下定了決心。 彭德懷氣憤地在原地轉圈圈,忽然摸摸腦袋說:「金玉田帶來密信,周磐和何鍵秘密策劃,要把五師開到長沙去,目的不明。」 「啊?事態嚴重,大概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我們得趕快商量對策。」黃公略把彭德懷請到屋裡,如此這般地計議了一番。於是,一場旱天驚雷,將在洞庭湖濱、連雲山下震得山搖地動。 ◎第六章 有人說,湖南天氣無春秋。這話雖然不太確切,但也說明這裡春秋兩季太短暫了。越是美好的季節,人們越是留戀,可它卻過得越快,真是「惜春春已去」。 湖南的寒天,一直要持續到清明前後。春季又適逢陰雲多雨,洞庭湖上朔風怒號;人們大多都穿著大棉衣,提著烘籠子。而當楊柳成行、百花盛開的暮春時節,人們剛剛感受到春的氣息,如果接連來幾個大晴天,那麼你身上的棉衣就都得剝光。有些小夥子竟敢打赤膊在太陽底下走來走去或光著身子到湖邊去摸魚了。那時節,油菜花連畦接壤開成一片,季節告訴人們,春日已經過去,初夏已來到了身邊,苦熱而漫長的夏季就將來臨。 一九二八年的夏季,乾旱難熬,從端午以後就很少下雨。 獨立五師的官兵們,也象莊稼盼雨一樣盼著上級早日發餉。去年兩個月的銅錢沒有清帳,今年到南縣,又整整五個月沒有發一文錢。士兵中鬧餉的情緒象乾柴,只要劃一根火柴,就會燃成燎原大火。 「玉姑娘」金玉田的情報沒過幾天就得到證實:周磐命令全師開往長沙聽命。 「長沙是何鍵盤據的反動中心,我們開過去,他會把我們統統吃掉,萬萬去不得。」黃公略思忖著,跟彭德懷商議計策,要彭德懷先給周磐施加壓力,懶著不走。 「喂喂,石穿啊,軍令如山,你們什麼時候動身?」周磐是個花花公子,長期呆在長沙不來。他在電話裡幹嚎著。 彭德懷裝著有苦難言的樣子,慢慢吞吞地說:「砥平啊,你不居營地,不知內情,眼下情況複雜得很呢!」 「什麼了不起的大事?還不是安百一槍斃了一個小共產分子?你告訴弟兄們,安百一不是個好傢伙,我周磐以後收拾他,要大家還是服從命令,早早開到長沙集訓。」 「現在喊不動呀,不信你問問師參謀長吧!」彭德懷有氣無力地說著,又向坐在身旁的黃公略擠擠眉眼。「砥平,團裡鬧餉啦。」 「啊?!」周磐跳了起來。彭德懷雖然見不到他那狼狽樣子,但從聽筒裡可以猜想,此刻周磐正暴跳如雷。當官的最怕士兵鬧餉,這是規律。記得在民國九年,他還是老六團魯滌平手下的一個連長,那次鬧餉,轟動了全省。所有的士兵只聽士兵代表的,不聽官長的話,浩浩蕩蕩開往長沙城。周磐怕得要死,新提升的班長彭德懷、黃公略勸周磐不要表態,跟著大夥走。到長沙後,一起向第二區司令張輝瓚鬧了幾天,張輝瓚無可奈何,同意發餉。事後不久,就把幾個帶頭鬧餉的士兵秘密處決了。 周磐想用張輝瓚當年的老辦法懲治鬧餉的頭頭,殺氣騰騰地說:「石穿,你現在不是當年的班長,是一團之首,我授權給你,抓幾個頭頭,殺一儆百!」那聲音,震得話筒都發顫。「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殺幾個看看!」 彭德懷不急不慢地說:「砥平,不是殺一兩個人可以了事的,不是少數人,而是全團鬧餉。上午到團副那裡,下午到我團部,他們要我想辦法。」 「你怎麼回話?」周磐在摸彭德懷的底。 「我說:『財政是公開的,團經理處的賬你們可以去算。』他們要求我報告師長,替他們想辦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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