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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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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那位大堂經理就是此地的組長。" 湖藍有點訝然:"有前途。老傢伙在哪?" 純銀指了指牆壁:"隔壁。他無論從哪邊下樓都要經過我們四道崗哨的監視。還有,"他摘下牆上掛著的畫,現出一個窺孔,"這樣的單向窺孔在這套屋裡有七個,這兩套房就是為了監視設計的,就算他如廁你也可以看見他。我們也有竊聽裝置,這落地燈的開關可以控制隔壁的十一個拾音器。" 湖藍湊到窺孔邊看著。窺孔那邊的卅四正看著牆,像是出神,又像是休息。卅四轉過了身,幾乎和湖藍直視。湖藍一時有些發毛,他覺得那邊正在看著自己:"從那邊能看見窺孔嗎?" "絕看不到。就算您親自去搜,找出全部窺孔也得花上整天工夫。" 湖藍不再言語了,他看著卅四的臉,他從來沒這樣去看過一個人獨處時候的臉孔。湖藍一直看著,直到完全沉浸入那個人的神情。孤寂,沉默,悲憫。 餐廳。 湖藍小口啜著一杯白水,臉上是一種淡淡的笑:"請用吧,記得你有很重的口腹之欲。" 卅四抬起頭,被頭上的吊燈刺得目眩,又低下頭,仍覺得面前擺了一桌子的餐具和西式菜肴亮得刺眼。到這裡他只是個格格不入的鄉下老頭。卅四對眼前的牛排牡蠣之類的東西苦笑:"你在惡作劇。我現在吃這些可不是找死?" "那這個惡作劇很貴,這一頓能喂飽外邊兩百個餓得半死的流浪孩。" "你能記得這個,就是說你為人還是不錯。" "我當然記得。"湖藍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於是一口喝光了杯裡的水,重重地把杯子頓在桌上,"說吧,你此行的目的,別再說什麼密碼了,是污辱我。" "求和。" 湖藍因為這兩個字笑了笑:"別逗了,求和通過你們重慶的人轉達就好,再說我們何曾爆發過明面上的戰爭?" "是啊,暗地裡的戰爭只好通過暗地裡解決,再說我也不只是為了共產黨向你們求和。" "又在打啞謎了。" "我求的不僅是和好,也是和諧。軍統、中統、共產黨三方的和諧。我不用囉嗦,你們也知道這種和諧的好處,會是整個抗戰戰場上鬼子的災難。" 湖藍在笑,蹾著杯子要水,他明顯是一副不信的神情,不信老辣如卅四的人會這樣天真:"你他媽的是抗大的臭教書匠不是?這樣好笑的話也拿出來搪塞?和諧?好啊,你叫修遠老妖精放棄對先生的敵意。" "修遠一定會說,劫謀何不先放棄對他的敵意。" "你是個怪物,一會兒老到,一會兒天真。可先生說,這都是可遇難求的良材,只要打磨掉他媽的天真,就比最快的刀還要鋒利。還有,碰到這種人,一定不可輕視。" "彼此彼此。可是為什麼要打磨掉他媽的天真?劫先生好像一直在打磨掉你的天真,他想再複製一個劫謀嗎?" "我絕不天真。但是成為劫先生那樣的人是我的理想。" "自相矛盾了。你說劫先生做的事情都是對的,你又說他在你身上做的事情是錯的。" "好了好了,別再轉移話題。你為什麼來這?" "求和。我來的目的就像公告上寫的一樣,統一戰線,聯合抗日。" 湖藍做了個生硬的笑臉以示蔑視。 "示警。日本人在上海有大陰謀,上海你們為大,可能最受影響的會是你們,也是整個戰局的……" "你的藉口像你這人一樣過氣。"湖藍站了起來,粗魯地打斷了卅四,他打算走開。 卅四苦笑:"孩子,你是不會給我一片能讓我今晚睡得著的藥了?" "好讓你養好了神折騰我?" "那……能給我一支煙嗎?" "沒見你抽過煙……止痛?"湖藍再到次愣了。 卅四沒說話。 湖藍伸出一隻手。純銀猶豫地掏出一包煙。湖藍搶過來,整包扔到桌上,轉身離開。在將出餐廳時看了一眼,那個老人正用哆嗦的手拿起桌上那包煙。 卅四握著那包煙坐了好一會兒,然後起身離開了餐桌,桌子上的東西根本未曾動過。兩個軍統走在前邊,兩個軍統夾在後邊,看似被嚴密保護的富賈商豪,實則是金絲銬子銬就的死囚。卅四和他的四條尾巴走過大堂。一個堂倌拉著行李車過來,似乎因太重的行李而失衡了,倒退著在控制平衡,以致撞向了卅四一行。前頭的兩個軍統閃開,一把揪住,但堂倌仍撞到了卅四身上。 "拿屁股看路啊?"一名軍統立刻把那名堂倌推到了牆上。 "對不起,對不起!"堂倌連聲道歉,是英語。 "又是個放洋屁的。"軍統們笑駡。 卅四幾乎被撞倒,痛苦地蜷縮著身子。 "還好吧?"軍統們看看卅四。 卅四苦笑著搖頭,直起身來。 四名軍統又恢復了原來兩前兩後的行列。 卅四將什麼東西收進了袖筒。 堂倌推著行李車離開。 卅四在軍統的"護送"下回到房間,一個人坐在光線昏暗的屋裡開始抽煙,一支接著一支,借著點煙他小心地燒掉了掌心裡窩著那張堂倌塞給他的紙條。紙條上只有幾個小字:"明日可晤。"連落款都沒有。卅四細心地把紙灰搗成煙灰一樣的細末。 另一間房間裡,一直攜帶的電臺和密碼機已經攤在這屋最醒目的地方,報務員正在發報,湖藍在旁邊等待。 "先生回電。" "念。" "是真的。"報務員說,"你的去電內容是,目標聲稱此來為和,望三方停戰,一致對日。我不信他真有這麼天真。先生回電的意思應該是說,目標真有這麼天真。" "知道知道。"湖藍開始為那三個字撓頭,踱步,敲打自己的腿,空揮自己的杖。 "給先生去電,我請求與他通上電話。" 報務員訝然。 "發。他都跟你們通過電話。" 電報發了出去,也迅速得到了回應。 "先生回電,不行。" "我想和他通話!我需要和他通話!我有很多的疑惑!只有先生才能給我個答案!是先生的聲音!直接通話!不是這種拐了九曲十八彎的SE-Ⅲ級絕密電碼!" 報務員已經接近瞠目結舌了:"是回文嗎?" "是!"湖藍一副破釜沉舟的表情。 電文發了出去,這次回應比上一次更加迅速:"囉嗦。" 湖藍轉身瞪著報務員。 "是先生回電。先生回電說,囉嗦。" 湖藍茫然了一會兒:"跟先生說,是囉嗦了。我收回我說的話。"他撩開窗簾往外看了出去,他所在的地方是金玉一條街,其後的地方是貧民窟鱗次櫛比的破爛屋頂和街道。湖藍用一種古怪的眼光看著那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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