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零號特工 | 上頁 下頁 |
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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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茫然地看著周圍的人們。成人們把他看成了異類,但延安的李文鼎本來就是個格格不入的異類。孩子們眼裡的失望才真叫他痛心。零用一隻手臂護住了肋巴條的屁股,卅四的第二下手杖打在他的手臂上。零輕聲地道:"算了吧。換個招……沖我來。" 卅四訝然地看著他。別人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但這一瞬卅四眼裡的神情複雜得難以名狀。 卅四的手杖在零的顱骨上碰出清脆的一響:"造反啦!你也跟著妖孽學做反賊!"手杖一下下向零毆擊。 肋巴條從兩人中掙扎出來,他並沒跑多遠,甚至沒再哭,只是跟他的土壓五、毛雞蛋站在一起,看著他們那個逆來順受、甚至助紂為虐的老師,臉上充滿了彷徨和茫然。 零在連續的毆擊下,終於吃痛不過,開始逃跑。卅四還欲追打,被一個延安本地人攔住,伸手把那只手杖搶了過來。 "我是國民政府!官派!"卅四沖那人嚷嚷。 "這是紅軍的地方。紅軍為了一起打鬼子才讓你進來。"種田人的手很有力,他輕輕地把手杖過肩,架在自己頸根上,沒用什麼力那根手杖就斷了。他把兩截杖交還給卅四。 卅四退了一步,像他在眾人面前一貫表現的那樣,一個陰狠拘泥和欺軟怕硬都到了極致的腐儒。他能欺到的只有零和孩子。卅四沖著已經跑過幾十米開外的零大吼:"革除!革出學堂!永不錄用!"一邊吼著,一邊怒氣衝衝地往零的住處走去。 零在遠處茫然地看著孩子,然後走開。 卅四在零的屋裡跳樑、踐踏,書和一個人賴以生活的那點起碼家什被卅四從裡邊扔將出來。 孩子們簇成群看著。稀稀落落的成人們看著。有人不滿地說:"太囂張了……你們不管管嗎?" 保安戰士搖了搖頭:"怎麼管?被欺的人自己都不反抗。" 零茫然地在百米開外站著,像一隻被狼入侵了巢穴的兔子。 保安戰士看他時有三分的憐憫和七分的鄙夷。 夜色漸濃的時候,零踱進一家簡陋的大車店,除了茫然,又多出一臉困頓。他往櫃上精打細算地放了些延安邊幣,老闆給他指了指一個鋪位。 "噯。"青年保安站在零的身後,拿著一個被摔裂了的箱子。那箱子裂到草草團就的衣服從裡邊掉了出來。"他扔,我就撿了點……也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 "謝謝。"零說。 保安把箱子放在零的身邊:"如果是我,就直接打回去。整個延安都幫你。" "嗯哪。"零有口無心地應付。 保安立刻轉身走了。 零找到根草繩,開始綁紮他那不給臉的箱子。 "李先生,讓老婆打出來了?"一個小商人打趣。 "我家老婆還沒出生呢。" 看似閒話,實則暗號。 兩人交換一下眼色,商人樣的男子走開。 零用力過度拉斷了繩子,拿著半截斷繩出去。 大車店空寂的後院,無污染的星夜如流逝之河。那位小商人在空寂的後院站定,他的貨物存在這裡的一輛馬車上,他來整理貨物。 零走過來:"老闆,能不能幫找條繩子?" "那得看有沒有餘。" 零便站在旁邊看他整理著貨物,順便也幫幫手。 小商人裝著不在意的樣子低聲道:"卅四讓我道歉,下手狠了點。" 零愣了一會兒:"其實他最喜歡孩子,他做夢都想親近那些孩子……我比他幸運得多。" "卅四說如果你再糾纏於這種小節,可以退出。" "我會克服。謝謝他的當頭一棒。" 小商人搖了搖頭:"卅四已經向教育部門遞交辭呈,表示對此地忍無可忍,乞骸骨還鄉。他的路線是經三不管鎮回西安老家,明晨出發。" 這是真正重要的信息,零用心地聽著:"我記住了,我會盡力掩護他。" 小商人看著專心整理貨捆的零繼續說:"軍統和中統已經全面開戰。此去前路多豺狼,兩不管地帶對我輩快成了死亡區。這還好說,最難走的就是再往前的三不管鎮,各路特工雲集,可那又是必經之道。卅四讓我提醒你,天星幫移師兩不管,名為匪幫,幫首實為軍統西北站站長,代號湖藍。此人陰狠老辣,棄絕人性,劫謀的頭號愛將,很可能也是他認定的繼承人,要多加小心。" 零沉默,劫謀兩字讓他忽然帶上了殺氣:"謝謝提醒。您什麼時候走?" "馬上。我是第一站,天亮就到兩不管。"他把一根繩子交給零,"李先生你要的繩子。" 零接過來:"保重。" 小商人那張瑣碎平庸的臉給了他一個近乎燦爛的笑容:"你也一樣啊!李先生!一個人的日子不好過啊!" 零拿著那條繩子回屋,身後是那位先行者在駕馭馬的聲音。 9 紅白交界的兩不管周圍是一片荒原,茫茫無際。 星河之下,一小隊的紅軍戰士正在巡邏。 遠處黑暗的地平線上,忽起了人喊、馬嘶、馬蹄奔踏、呼哨、怪叫、大笑。 一位紅軍戰士驚呼:"匪幫!" "準備戰鬥!"紅軍隊長命令。 他們迅速搶佔了制高點,陣地成圓形,照應了匪幫隨時可能襲來的四周。 匪幫終於出現,清一色地用汗巾蒙了臉,低壓了帽子,既遮風塵又讓人看不清面容。他們根本不避諱槍口,粗糙的皮襖和怒馬是他們給人的第一印象。匪幫在這個小小的高地周圍馳騁來去,呼哨怪叫,揮舞著槍械。領頭的湖藍還對著紅軍的陣地吼起了西北民歌。他們狂妄地挑釁。 "是天星幫。"一個紅軍戰士說。 紅軍隊長說:"老天星幫已經被剿了,這個是新來的。別開槍,也別放下槍。" 湖藍對了高地揮舞著他的馬槍:"紅字頭的,開開槍提個神呀!" 高地上沉默著。 湖藍把馬驅近,在幾個槍口準星上奔躥,沒有槍響。他索性縱馬,單人獨馬上了高地。湖藍在紅軍之間奔躥,把馬勒得長嘶而人立。他不想傷人,至少不想傷不還手的人,但他用槍口指著那些沉默的士兵,一會兒這個一會兒那個。大笑,甚至用槍口杵著他能夠到的紅軍士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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