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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阿蓮姐,你說我睡哪兒?"阿超突然如此說。

  這可是稀奇啊,阿超能對一個"陌生人"說這麼多,很有進步。不過他那姐就說得不是個味了,我一口接過來:"叫什麼姐啊,就叫阿蓮,大家都親近些,是不是?"我很反對叫阿蓮姐。

  阿蓮臉色不變,笑了起來,阿超也是陰陰地笑,我卻不好意思地笑,心裡想著:笑吧,笑吧,等老子把你抱上床,就看你怎麼笑,還姐呢!狗屁,那是妹妹!

  第三卷 凇瀘會戰

  第二十三章因為我們是軍人

  時間:公元1937年7月25日。

  地址:中國國民黨第三十五軍駐紮地(湖南省長沙市市內軍官駐紮地)。

  看看天色,已經是燈火初上的時間,我被一陣陣冷風驚醒。

  不動神色地睜開雙眼,眼角處正好看見阿蓮正把頭放在我左手臂處。

  我本來以為,我師傅不在身邊,沒有人會打擾我的好事,哪知道我犯了個非常大的錯誤。

  "叭!——咚!"

  我這可憐的門板,被人粗暴地一推就順勢倒在了地上。

  可它所發出的聲音,激起兩隻鴛鴦的好事打飛了蛋。

  我首先的反應就是飛快地抓起被單,往阿蓮的頭上和身上一蓋,然後再抬頭看是哪個不要命的,左手支撐著身體,右手從枕頭下抽出鐵盒子短槍。阿蓮的反應也不慢,左手抓起被單蓋在頭和身上,右手也從她的枕頭底下飛快地抽出一把小手槍,飛快地轉身,把被單揭開一點,小手槍就對著門外之人。(怎麼樣!兩個槍手在一起激情的時候,你最好不要打擾,不然就不是一顆子彈了,嘿嘿!)

  阿蓮是等了老半天也沒見到我開槍,有些奇怪地從我背後坐起來,一手抓被單捂住胸部,一手拿起小手槍對著門外,那個美麗的腦袋從我背上伸了出來,一看後:"啊!——"同時帶著害羞和震驚一聲尖叫,在我耳邊劇烈響起,也讓房中的幾人和外面的人吃驚不已。

  何鍵真是要不得,來看我就來嘛,幹嗎還帶上這麼多穿著古怪的人來;那群人也是要不得,看見兩隻鴛鴦戲水也稀奇麼,看見後就應該立即出去,然後說聲走錯了對不起之類的話,還要關上門;可你不出去就算了,為什麼還要一本正經地用槍指著我倆,最不公平的是,你們就沒有一點騎士的精神,讓我用手槍和你們十幾把衝鋒槍近距離地對抗麼?

  何鍵和另一個當官的一看見這場面就出去了,而他的那個副官卻笑著看我,而且還是坐在桌子上,拿出火柴邊點煙邊笑著看我倆。

  我乖乖地把槍放在床上,跳下床就去揀自己的和阿蓮的衣服褲子。我是故意這樣的,我不趕你們出去(他們都這樣了,擺明瞭是不想出去),但我用這樣的方式來鄙視你們。

  沒多久,我穿戴好了,阿蓮還是用力地用被子捂著身體和腦袋,就是不肯露臉見人。

  "我的長官大人,幹什麼啊這是?要這麼絕情麼?我不就是和我婆娘睡覺麼?要這麼多人來抓我嗎?"我拿起那副官的煙盒,想也沒想就抽了一根煙,坐在旁邊抱怨。

  "兄弟,今天你們就得出發了,上面來了電令,必須今晚就走,前線戰事吃緊得很,蔣委員長要求必須儘快到達,我都在外面等了你半個小時了,時間緊迫沒法子才這樣,見諒!"那副官一扔煙頭就對我小聲說。

  "現在就要出發麼?……"我邊問邊看床上的阿蓮。

  "快點吧!"副官點了點頭,歎息地對我說。

  "給我五分鐘,成不?"

  副官點了點頭,然後低著頭一揮手就和那十幾個人都出去了。

  房間一時空蕩蕩的,我的心也是空蕩蕩的。慢慢地揭開阿蓮的被子,一條美人魚飛快地從中滑出,一把抱住我。阿蓮的身體顯然在抖動,慢慢地開始一陣一陣地抖動起來,她努力地控制自己不哭出聲來,可是抽噎之聲還是在我耳邊一遍遍地響著。右臉上突然感覺到濕濕的,我知道那是阿蓮的淚水。

  我用了很大的勁才讓她看著我:"別的話我不多說了,等著我!成不?"

  看著我期盼和哀求的眼神,阿蓮用力地點點頭,胸部一陣陣抽噎似的抖動,有些像被某種東西堵著一樣的沙啞聲,從她那依然紅潤的口中發出:"成!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這輩子我就跟著你。"

  我猛地用力抱著她,她也小聲地哭泣著,使勁地抱著我。

  就這樣,我們都沒有再說一句話,說什麼呢?說什麼都沒有兩句"等著我""我這輩子就跟著你"來得重要,一切的話語還不如讓我倆在分別時體驗一下對方的關愛更為重要。

  副官進來看了一下,我看著他點點頭,他沒出聲地又走了出去。

  "等我有了安定的地方,我就讓人來接你,你千萬別變了地址。成不?"我撫摩著那濕濕的又帶著一點點溫度的俏臉,看著她紅紅的眼睛裡射出的訣別、關愛、不舍的神情,我只能如此說。

  阿蓮點點頭,猛地一把抱住我的頭,四片唇緊緊地夾在一起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猛地一推她,從懷中拿出一枚玉戒指,輕輕地給她戴上。她哭了,真的哭了,捂著嘴就這麼看著我哭。

  戴好後,我看了她一眼,拿起床邊的長槍盒,就要出去。阿蓮光著身子一把從背後抱住我,那輕微的顫抖聲再次響起:"你一定要活著,儘快給我寫信。"然後她從後面給我戴上了一個用紅線掛的綠色小玉佩,再緊緊地抱著我。

  感受到她的身體就像大冬天光著身子站在雪地上劇烈顫抖一樣,我反手緊抱著她,再輕輕地給她擦了擦淚水,轉身背起槍盒就出去了,再也沒有回頭看阿蓮一眼。說真的,我和她認識還沒有一天,但是我真的在乎她,心裡很痛,痛得我不敢回頭,生怕一回頭就再也走不了了。

  阿蓮知道我這是要去戰場,因為報紙上每天都說這抗日的事情,所以她沒有再拉我一下,也沒有出聲叫我回頭,只是看著我出門而去,然後倒在床上大哭起來。

  我聽到她的哭聲,愣了一下,副官輕輕地拍了我肩膀一下,歎息道:"走吧,因為我們是軍人。"

  是的,我現在是一名軍人了,是一名就要上前線的軍人,我必須捨棄這種生離死別的傷感和痛苦。

  歎息了一聲,我頭也沒回就走了,只是那一聲聲哭泣的聲音在我耳邊久久不息地回蕩著,它就好像一把把尖刀,在狠狠地挖著我的心。我仿佛看見阿蓮在拉著我,讓我回去和她生活,可是我能麼?

  哭泣的聲音不止一處傳出,而且是從軍官樓裡多處傳出,我知道,這都是那些將要和我一樣,奔赴遠方戰場去殺小鬼子的戰友們,他們的親人在為這離別而哭泣,一聲聲的哭泣,一次次的離別,一次次的擔心,它代表著訣別、孤獨、擔心、不舍……當然還有"愛"。我想我這一輩子都不要妄想忘記這種撕裂心靈般的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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