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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


  佐野到頭來落得個一場空。

  與佐野大佐比較起來,東久邇宮稔彥王放走的就不再是魚蝦之流,而是曾使他吃盡苦頭因而一心想吃掉的一條大魚——宋希濂的中央軍精銳第71軍。關於71軍2萬人馬擺脫險境的前後經過,還是聽聽宋希濂將軍本人的說法:

  「大別山北麓之敵,此時已越過潢川西進,又繼續佔領了羅山。9月下旬與我胡宗南軍在信陽以東發生激戰,經胡宗南部痛擊,致使敵人死亡約5000餘人,敵軍被迫退至羅山等待增援。敵援軍一至,立即再度猛攻,胡部傷亡慘重,於10月12日晚,未經第5戰區代理司令長官白崇禧(應為李宗仁)的批准自動放棄信陽,撤往南陽附近。日軍遂於10月12日攻佔了信陽。然後,即以有力的一部從信陽西邊的平靖關,越過桐柏山脈,佔領應山,全線震動。日軍如迅速從應山南下安陸、雲夢、孝感、漢川,則所有在東北地區作戰的部隊,均將陷於日軍包圍圈內。

  「當時第5戰區司令長官部,設在安陸與花園之間的陳家莊,得此消息後,立即命令部隊,迅速向漢水以西地區撤退。第2集團軍總司令孫連仲,以電話告知我部,即從小界嶺一線撤退,經花園、雲夢、京山向鐘祥以西地區轉移。幾乎所有部隊都向西去了。最後僅剩下我部兩萬多人(我所指揮的36、88兩個師留下還能作戰的隊伍,作戰傷亡過重,已於旬日前奉軍委會命令,歸我直接指揮,其餘由師長陳瑞河、鐘彬率領開赴襄樊一帶接領新兵整訓)。我立即命令左翼的61師(師長鐘松)向鐘祥轉進。親率87師及直屬部隊,以4路縱隊,沿黃安至花園的公路西行。是日,天氣晴朗,大約下午3時到4時這一時間內,有日軍飛機3批(每批24架),先後從我軍上空飛過。目標這樣大,日機既不投彈轟炸,也不低飛掃射,徑直向西南方向飛去。我當時感到很奇異,但隨即聽到孝感西南地區的爆炸聲,才斷定日機的目的,是在破壞孝感至長江埠一帶的橋樑和船隻,企圖阻止和延滯我軍的撤退。將近黃昏時(下午6時左右),我所率部隊均已到達花園附近。

  當時得知的情況如下:(一)鐘松率第61師已于上午通過華園向孝感方面去了;(二)聽到西面大約三四十華里的地方有濃密的槍聲,判斷安陸可能已被日軍佔據;(三)友軍的第44軍蕭之夢部,約有兩個團和1個山炮連及沒有眼上隊伍的其他友軍部隊,約有四五千人,均才到花園附近,因情況不明,處於彷徨中;(四)沿長江北岸西進之敵,正向武漢附近地區進攻中;(五)據我軍後尾部隊報告,尚未發現敵軍的追擊部隊;(六)北面的麻水、應城一帶,尚無敵蹤。我立即召集所有各部隊營長以上的軍官,到花園車站來開會。向他們說明當前的形勢,是處在敵人的大包圍圈中,再向西行進,可能鑽入敵軍口袋,有被消滅的危險。在此觀望坐延,敵軍將包圍圈縮小,亦有被殲的危險。必須立即採取行動,暫將部隊分散隱藏三裡城、宣化店、七裡坪一帶及花園的東北地區,俟機突圍。

  所有到會者全都同意。只有些人表示部隊走得很疲倦,希望吃點東西再走。我當即斬釘截鐵地說:「不行!時間稍縱即逝,必須立即行動。」隨即就各部隊行進的路線,隱藏的大概地區,以及今後的聯絡方法,予以明確指示。我親率軍直屬部隊及友軍部隊,立即循原路東行。約一小時後,折而北向,進入叢林地帶。由第87師沈發藻師長率該師全部,由花園經二郎店向三裡城行進。

  「經一夜的行軍,到第二天上午,大都到達了三裡城、宣化店一帶地區。出入意外的是,這些地區,幾乎沒有一點戰爭氣氛。街上行人如織,熙熙攘攘。尤以三裡城頗為繁華。特別令我感到高興的,即三裡城竟囤有軍糧2千多包(每包200斤)。當囑軍需人員通知各部隊來領。除吃用外,儘量帶足糧。軍部到達三裡城附近一個村莊住下後,我即命通訊營迅速架通各團級以上部隊電話,並採取下列各項措施:

  (一)所有無線電臺,應暫時停止與外部聯繫,防止被敵軍偵察,發現我軍位置;(二)嚴密監視和警戒通往黃安、花園、應山方面的敵軍動態;(三)派出一些便衣人員前往潢川、羅山、信陽等地,偵察這方面的敵軍情況。在這一帶約住了三四天,我命令各部隊,利用夜間逐步北移,接近信陽至潢川間公路的南面二三十華里處住下。根據詳細偵察結果,信陽至潢川間,只信陽、潢川兩地有日軍據守,白天常有裝甲車在信潢公路上巡邏,晚間頗為寂靜。

  於是我就決定,於某日晚10時至12時,所有部隊(約2萬人)要全部通過這條公路,跳出敵軍的包圍圈。一切均按照預定的部署實現了。接著渡過淮河(這時淮河要以徒涉),第二天到達息縣,即分兩路向駐馬店、確山兩處前進。我率軍部隊及直屬部隊到達駐馬店後,立即由電臺向軍委會報告情況,迅即得到蔣委員長、何參謀總長分別來電嘉獎,內有『極為喜慰』之詞。並命部隊即向南陽地區集結整訓。隨我一道出來的友軍部隊,各自歸還建制,其軍師長均各來電表示感謝。」

  比起宋希濂,第5戰區司令長官,被日軍和西方軍事家評價為「狡猾的南方將領」的李宗仁上將的經歷甚至更驚險、更幸運。

  10月中旬的一天,李宗仁率長官部自夏店撤至平漢線花園站以西約10裡的陳村。到達陳村後,長官部與劉汝明將軍的68軍突然失掉聯繫。

  入夜,李宗仁繞室彷徨,心緒煩亂。他既為68軍擔憂焦慮,更惦念武勝關、平靖關的安危。兩關若失,就不是68軍能否撤出戰場的事了,也許將有數個軍、數十個師被日軍截住。焦慮煩躁使他輾轉反側,終不能眠。他披衣而起,來到戶外。夜幕下的陳村靜極了,只有偶爾傳出的犬吠在夜空裡久久回蕩。此刻陳村尚未淪陷,應該是安全的。

  但空曠的靜謐和黑夜的大幕,像裹著的死神向地壓來,他心裡有些不安起來。李宗仁是個很相信第六感覺的人,越靜他越是覺得不安,覺得不妙。當下,披衣向屋內走去,叫醒隨從,通知長官部迅速整裝,向西轉移,

  剛剛入夢的參謀長徐祖貽將軍突然被叫醒,深感突兀。當下步入長官室問道:「長官一向都很鎮靜,今晚何以忽然心神不安了?」

  李宗仁匆匆束裝,答道:「走吧,祖貽。陳村可能不安全。我覺得應該從速離開。」

  參謀長見狀不便再問,便也回去整裝。半小時後,第5戰區長官部一行百多人踏入了西退的漫漫黑夜。

  2小時後,日軍快速部隊千餘騎兵沖入陳村。

  李宗仁命不該絕,心血來潮救了他一命。如果李宗仁陳村遇難,長官部被殲,那武漢會戰的成果對比就將大不一樣。李宗仁身為中國高級將領,他的生死安危自然也不再是他個人的事。

  中國抗戰,還從未有過兵團以上級別將領遇難,這曾是蔣介石和中國軍以弱擊強,向世界吹噓的資本。

  沒有高級將領遇難,自然就沒有成建制的大部隊被消滅。李宗仁托上帝之福,大難不死,也替蔣介石保全了面子。

  19. 最後的陷落

  10月21日夜,廣州城陷入敵手的消息傳到武漢,傳到蔣介石耳中。蔣介石疲憊的臉上並沒顯出多少震驚。但聞訊生情,聯想到一片火海的廣州和哭喊奔逃的軍民,他那張削瘦的臉上還是流露出縷縷傷感和痛苦。

  1年來,他丟的地方太多了,以致他最初丟土失地時的傷感、痛苦,如今已變成了麻木,似乎一切都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時間的早晚而已。

  但廣州的失陷,還是使他受到了震動。他不會忘記國民革命起于廣州,他的發跡直至日後統治江山,都與這座中國最南端的大城市密不可分。可如今,一切都從他手中一個接一個地滑落出去,落在了東瀛蕃邦的手裡。這深深地刺痛了他那顆民族氣度未泯、泱泱大國尤盛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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