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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至此,中國南京政府經過一系列的妥協、退讓,接受了一個又一個不平等協定,使中國在華北的主權已喪失殆盡。一個日本人通過才能設立的地方政府只能維持一點兒面子上的主權和尊嚴;一支對日軍一再退讓的29軍如何能擔得起華北和平津百姓的殷殷重托呢?

  但日本人要的是華北的一切,因而連這一點面子上的主權也隨意踐踏。日軍,日本天皇裕仁放在中國大地上的戰爭機器,幾乎不放過任何一次尋畔滋事,乘機漁利的機會,不斷改善著對日軍日益有利的戰略態勢。

  1936年,也許預感到了中日戰爭將難以避免,華北日軍在不斷增兵的同時,又把手伸向了華北各戰略要點。

  1936年7月下旬,日本中國駐屯軍步兵旅團第1聯隊第3大隊強行進駐豐台。8月31日,日本僑民森川太郎擅自闖入豐台中國第29軍37師222團1營兵營,與中國士兵發生毆鬥,森川受傷。事發後,日方既不調查,也不講理,而以此為藉口,又要求中國軍隊撤出豐台。

  9月18日下午6時,豐台中國駐軍第5連,在野外演習歸途中,與一個中隊的日軍迎面相遇,各不相讓。日軍小隊長岩井少尉策馬沖進中國軍隊隊列,中國軍隊忍無可忍,遂以槍托擊馬。日軍中隊長下令包圍中國軍隊,並扣留了前來交涉的中國軍隊連長。中國官兵見狀,個個義憤填膺,與日軍列陣對峙。不久,日軍第1聯隊聯隊長牟田口廉也率領第1大隊從北平馳援豐台日軍,在豐台附近的大井村,與中國軍隊發生衝突。中國軍隊毫不相讓,當即開槍回擊。這時,宋哲元一面命令豐台中國駐軍停火,一面派出代表與日軍交涉。19日晨,中日雙方達成協議:中國軍隊指揮官向日軍道歉,中國軍隊撤離豐台兩公里以外。19日上午,中國軍隊被迫撤出豐台,豐台遂完全落入日軍之手。這次日軍製造的第二次豐台事件,終於使日軍達到了獨佔豐台的目的。

  豐台位於北平南郊,是連接北甯線和平漢線的交通樞紐,是平津地區的重要戰略據點。豐台不是《辛醜條約》指定的各國駐兵地點,日軍強佔豐台,無疑是對中國主權新的侵犯,使駐守平津地區的中國第29軍處於被日軍包圍的危險境地。當時的華北日軍參謀長橋本群在1939年時回憶道,豐台「是戰略上的交通要地」,「是平漢、天津、北平各地的鐵路交叉點,佔據該地是重要的。」

  日軍佔領豐台,尤如卡住了平津地區中國軍隊的脖子,為其下一步侵略行動奪取了有利的戰略據點,加劇了華北的緊張局勢。

  數年後,在日軍中以戰略家、軍事家著稱的石原莞爾也承認,置兵豐台「最終成為這次(「七·七」)事變的直接原因。」

  從「九·一八」事變後,整整6年的時間,日軍一直在虎視著華北,蠶食著華北,直至盧溝橋事變爆發,中國南京政府和華北軍政當局的「不抵抗」政策,客觀地說助長了日軍的侵略行徑。

  「國必自伐,而後人伐之。」孟子不可能預知千年之後的中國,但他的這句至理名言卻於20世紀30年代在中國華北大地上應驗了。

  日本人為奪得華北這塊進軍整個中國大陸的橋頭堡,可以說在各方面都下了大力。當時,平津不但駐紮著大量的日本駐屯軍,還設置了機構龐大的特務機關。駐屯軍司令田代皖一郎和特務機關長松室孝良,在抓緊軍事備戰的同時,通過各種手段軟化駐華北的中國唯一一支軍隊29軍。「不戰而屈人之兵」,日本人對中國軍事鼻祖孫子的這句名言理解得相當透徹。與日本人虛意周旋的29軍官兵,骨子裡不乏中華男兒堂堂志氣,這就難免與日軍發生衝突。當時,在北平還曾上演過一場「新鴻門宴」。

  1936年6月6日上午,北平中南海懷仁堂,中日兩軍聯歡會在一陣相互暗中叫勁的緊張氣氛中進行著。10席大桌上,坐著中國方面宋哲元、秦德純、馮治安等駐北平團以上軍官及北平名流吳佩孚、張懷芝等40多人;而日軍方面入席的,有駐北平的邊村旅團長以下30多名軍官。

  開筵前,冀察政務委員會委員長、29軍軍長宋哲元將軍首先講話,大談中日兩國同族同文,應致力親善,共同繁榮。對此,日方首席長官旅團長邊村少將似乎也不反對,在接下來的講話中也表達了這個意思。但講話中要求中國方面取締共產主義、以實際行動表現出對日本的親善,則又本能地透出其反客為主的咄咄逼人之勢。

  酒過三巡,日軍顧問松島在中國軍官們詫異的目光中走到大廳中央,跳起了日本舞蹈。不知是跳得興起還是早有預謀,停下舞步後,松島又在中國軍人面前舞起了刀。

  中國軍官見狀,血往上湧,個個義憤填膺。宴會氣氛早已失卻歡快,變得緊張起來。

  日本人卻未罷手。松島退下,又有3個日軍官跳上一張空桌,吼起了令中國人無法聽懂的日本歌。邊唱還邊對著中國軍官們指指劃劃,公然挑釁。

  29軍官兵不乏血性男兒。長城抗戰,他們曾以大刀砍殺出中國人的威風。日本人今日所以有所顧忌,正是由於當年的長城抗戰。眼下見日本人如此張狂,終於有人不顧軍長遞過的眼色,站了出來。

  首先站出來的,是馮治安師110旅旅長何基灃將軍。他三步並作兩步,敏捷地縱身躍上桌子,高放歌喉唱起了一支黃族歌,以示應戰。大廳裡一時很靜,只有何基灃粗獷的歌聲繞梁回蕩:「黃族人應享黃海權,亞人應種亞洲田;青年青年切莫同種自相殘,坐教歐美著先鞭。不伯死,不愛錢,丈夫決不受人憐……」

  不知何時,台下中國軍官們已隨聲唱起了這激昂的歌。

  這當口,29軍副軍長、北平市長秦德純湊近38師114旅旅長董升堂耳語道:「事急矣,你是打拳,還是耍刀?」

  西北軍猛將董升堂毫不含糊,開口道:「先打拳,後耍刀。」說罷,董升堂躍出圈子,打了一套流行於西北軍中的拳術。其後,獨立第26旅旅長李致選少將也打了一套漂亮的花拳。

  源遠流長的中國武術,遠非日本人所能比。氣焰囂張的日本軍被鎮住了。

  幾個初到中國的日軍下級軍官似乎並不服氣,又跳出來耍起了日本人的劍術。這幾個年輕尉官不知深淺,其劈、刺動作總是指向中國軍官,顯得極缺教養。董升堂這時不知從哪兒找來一片大刀,呼呼作響、刀刀帶風地舞將起來。董升堂的大刀,又勾起了不少在座的日本軍官對當年喜峰口中國軍大刀陣的可怕回憶。董升堂入座,李致遠手操剛剛打成的「柳葉刀」,撲進大廳中央,來了套十分叫座的「滾堂刀」。李致遠從10歲起就在練這套刀法,所以舞起來既精又猛,毫不費力,把在座的日本軍官都看傻了。

  武戲到此收場,日本人尋釁施威,卻沒在中國軍人面前討得半點便宜。見武的不行,日軍中幾個略通書法者又提出比比書法,想在文戲上壓中國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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