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度戒備(34)_付勇軍

三四

　　我心急如焚，不斷提高車速，兩邊的樹林建築物瞬間倒退，風呼呼發響，刮在我耳朵上生疼生疼。

　　班長，班長，你等等我，我來了。

　　毛建，老裴，軍橋，我趕來送你們了。

　　我懷著急切的心情駕駛著鐵傢伙向天津火車站奔去，身邊呼嘯而過的汽車司機看到我開著一輛破舊的日本狗頭車不住地鳴笛表示驚奇。

　　摩托車開到天津近郊的時候，從一架宏偉的拉索橋經過，檢查站的一隊武警老遠向我舉著"停車"的紅牌，示意我停車接受檢查。我慌了，出門的時候太匆忙，沒帶外出證，軍裝也不整齊，只穿著剛剛配發的迷彩服，連軍帽也沒戴。這下遇到麻煩了。

　　我將摩托車減速，停到守衛大橋的武警檢查站旁邊，一位下士和一位新兵便上前索要證件，我假裝掏了半天，說忘記帶了。新兵嚴肅命令我將車靠邊停止，想扣押我最後的鐵傢伙朋友，我火了，重新將車啟動起來，向他們吼道："讓開，我有要緊事！"沒想到我的語言激怒了這位涉世不深的新兵，他騰地舉起槍，恐嚇我不要輕舉妄動進行沖崗。這下我更來氣了，我跳下車，挺起胸，用身體抵住他黑黑的槍管，向他喊道：

　　"有本事你就開槍，向你的戰友開槍，你不開就是狗娘養的！"

　　那位新兵注視著我凜然的神情，持槍的雙手顫抖了一下，眼睛裡冒出恐懼，身體連忙後退。

　　"行了行了，別和新兵一般見識，說說你有什麼急事。"那位老兵下士將難堪的新兵拉過去，把身體擋在我面前，解圍說。

　　"我要見我的班長，不然來不及了！"我鼻子發酸。

　　"你是北京總隊的吧？是想去送送退伍的老兵吧？他們剛剛一個半小時前從這裡經過。"下士和藹地說。

　　"嗯。"我點頭。

　　下士歎了歎氣。"我的兄弟們也走了，可是我待在哨位上，不能送他們，哎——"

　　下士的眼睛裡閃出了淚花，突然向我舉起了綠色的通行牌子，大聲向我喊道："兄弟，快去吧，要不，真來不及了，代我送送他們。"

　　我呆住了。

　　不知不覺舉起手臂，向他們敬禮。

　　新兵的表情頓時也開朗起來，一個勁地用身體姿勢揮出通行語言。

　　我跳上摩托車，飛似的開動起來，向火車站方向飆去。

　　背後，大橋檢查站的哨兵們仍然佇立著，變成一排黑影，一動不動，在向我敬禮。

　　我一邊感動著，一邊驅車疾馳。

　　感動著是因為那些守衛大橋的軍人，他們的行為讓我全身充滿溫暖的感覺，我們素不相識，可穿著同樣的軍裝，心連著心。

　　當我的鐵傢伙行駛到天津大街小巷的時候，我摩托車嗒嗒嗒巨大的聲音似乎驚擾了這座繁華的大都市，行色匆匆摩肩接踵的人群紛紛對我注目觀望，有人還忍不住發出了驚歎。

　　天啦！部隊現在還用這樣的車子？

　　快看快看，有個當兵的開著一輛小日本的車，就是電影裡經常見的……

　　——在很多很多年前，一位小兵就這樣開著一輛草綠色鏽跡斑斑的三輪摩托車，高速奔馳在一座巨大的城市裡，與這座現代化的都市格格不入。這位小兵急切地尋找他的班長，對周圍繁華而充滿誘惑的城市視而不見。

　　我順利地將車駕駛到天津火車站。兩年了，以前探親的時候到這裡來過，現在的火車站煥然一新，廣場變寬了，變大了，旅客更多了，火車站候車樓上有一排大字"華北第一站"。

　　我匆匆將車停在廣場上，剛剛熄火，便圍來一群孩子，好奇地摸著我的鐵傢伙嘰嘰喳喳。我也顧不了太多了，我得去找我的戰友，我的班長。

　　我奔進候車廳，裡面人群摩肩接踵，旅客非常擁擠，聲音嘈雜，沒有人注意我。我觀察了一下，發現了一道人流薄弱的進站口，我脫掉上衣便順著旅客的身體往裡面擠。

　　王小勇原來可不是這樣無素質的人，今天為了能及時見到班長，送送我的弟兄們，也真的真的顧不了這麼多。

　　我順著人群拼命往前擠，前面的旅客太多了，每挪一步都非常艱難。

　　看到這樣擁擠的情景，我心中暗暗焦急，嘴裡不住念叨，快點啊，快點啊！

　　謝天謝地，前面的人群終於鬆散了很多，人牆閃開了，透出一絲光線出來，可以瞧見站台了。

　　站台上，一列長長的火車停靠在那裡，幾位橄欖色的身影正匆忙登車。

　　是班長他們，他們果然還沒走！

　　我狂喜，嘴裡高喊："班長，你們等等我，我送你們來了——"

　　周圍的旅客驚奇地看著我，像看傻瓜一樣。

　　我舉著脫掉的上衣，用力揮舞，拼命地朝人群前面擠，希望能引起退伍戰友的注意。可隔這麼遠，人這麼多，聲音又這麼吵，他們又怎麼能夠發現呢？

　　近了，近了些，擠到檢票口了，我越過這裡，就可以進去找我的班長和我的兄弟們了。我開始像一頭蠻牛般拼命向前沖，那些原本秩序良好的人群頓時被我擠得東倒西歪，旅客紛紛對我的做法表示憤慨，指責起我來。

　　"這年輕人怎麼這樣不遵守秩序？一點素質都沒有？"

　　"好像還是一個當兵的，當兵的怎能這樣啊？一點規矩都不懂！"

　　我對人們的非議絲毫沒聽見，一心只想穿過人群，跨進站台內，去見我最愛的班長。這時候，我在部隊中訓練出來的能力發揮出超人的威力，我如泥鰍一般鑽進簇擁的人群，並用強大的力量把他們分開，闖出了一條通道，終於，我可以越過檢票口，踏進月臺了。

　　正在我喜出望外，滿懷信心地以為我可以走進站台見班長他們的時候，一雙大手從後面死死拽住我的圓領衫口，我用力掙扎，可怎麼也掙不脫，回頭一看，發現是一位高大魁梧的警察，只聽見這位警察在人群中彬彬有禮地向我喊道。

　　"請遵守秩序，好嗎？"

　　"對不起！我有急事！"我掙扎著。

　　"你有車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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