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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對於隱在伊斯蘭原教旨主義群山下的拉丹和藏在自由經濟叢林裡的索羅斯,以及潛伏在網絡青紗帳中的電腦黑客來說,任何國界都不存在,任何疆域都已失效,他們要做的就是,在有規則的領域中肆意破壞,在無規則的領域裡撤野橫行。這些新型恐怖主義勢力對現存世界秩序構成了從未有過的嚴峻挑戰,反過來也使我們對既定秩序的合理性產生了某種程度的懷疑。或許制伏破壞規則者與對規則的修改都是必要的。因為任何對規則的破壞都會帶來需要我們認真應對的新課題。在一個舊的秩序行將消解的時代,占先機者往往是最先打破規則或是最早適應這一趨勢的人。顯然,在這方面新恐怖主義分子已走在了國際社會的前頭。

  對付無視規則的敵人,最佳的戰法肯定只能是突破規則。近來,與出沒於非軍事戰爭領域的敵人交手,美國人使用了巡航導彈,香港政府動用了外匯儲備和行政手段,英國政府則打破常規,允許其特工機構「合法」地刺殺被認為是恐怖分子的外國國家元首,顯示出了適時修正規則、改變戰法的跡象。但也暴露出了思路單調、手段單一的弱點。據說,美國人已決定動用黑客手段,尋找並查封拉丹在各國銀行上的帳戶,從根本上切斷他的資金來源。這無疑是一次超越軍事領域的戰法突破。但我們還是要說,在這方面,一貫信奉無所不用其極原則的新老恐怖分子,仍是各國政府最好的老師。

  §大師杯中的雞尾酒

  三千年前的周武王和兩千多年前的亞歷山大,肯定都不知雞尾酒為何物,但卻全是戰場上調製「雞尾酒」的高手。因為他們都擅長於巧妙地把兩種以上的戰場因素,像調製雞尾酒一樣組合到一起,投入戰鬥並贏得勝利。1+1,這是最初級也是最古老的組合方式。長矛加圓盾,可使一個士兵攻防兼備,進退有據;倆人成一伍,「長兵以衛,短兵以守」,一對士兵彼此配合,構成了最小的戰術單位⑾;騎士堂·吉訶德加侍從桑丘,意味著驃騎兵與輜重兵的分工已經形成,於是,為幻想中的公主剪除邪惡的編隊就可以出發遠征了。如此簡單的組合,竟蘊藏著戰場上無窮變化的玄機。

  從冷兵器到熱兵器,再到核武器,直至今天所謂的高技術兵器組合,這一勝利之神手中的法器始終伴隨著整部戰史,暗中左右著每一場戰爭的勝負。武王伐紂,戎車三百、虎賁三千、甲兵四萬五千人,比商紂王的幾十萬步兵要少得多。但這支車步混編的小型軍隊,卻因組合得當大大增強了戰鬥力,牧野之戰因而也就成了周王朝的奠基石,並在三千一百二十年後成為我們所能找到的最早的組合戰的證據。東方如此,西方亦不例外。在阿貝拉會戰中,亞歷山大所以能一戰而敗大流士,就在於他臨戰應變,對向來是一字平推的方陣作了令對手措手不及的改動。他的做法很簡單,不過是把騎兵的位置沿方陣兩翼略向斜後方挪動,形成了一個「空心大方陣」,使騎兵的靈活性和步兵的穩固性,在奇特的佈陣中獲得了淋漓盡致發揮各自所長的最佳組合。結果當然是在兵力對比上處於下風的亞歷山大,最終痛飲了勝利的酒漿⑿。

  【⑾《中國歷代戰爭史》,軍事譯文出版社,第一冊,P78,牧野之戰節。】

  【⑿《西洋世界軍事史》,富勒著,紐先鐘譯,第一卷。】

  翻遍東西方戰史,在所有關於戰法的描述中,我們都找不到「組合」二字。但所有時代的戰爭大師們,都似乎本能地深諳此道。瑞典國王古斯塔夫是火器時代初期最受推祟的軍事改革家,他對作戰陣形和武器配置進行的所有改革,採用的都是組合法。他最早意識到了長矛兵的落伍,而把他們與火槍兵混編佈陣,使前者能為後者在射擊的間隙提供掩護,以期最大限度地發揮兩者的長處;他還時常把輕騎兵、龍騎兵和火槍兵混合編組,在炮兵轟擊的濃煙下,輪番向敵人的散兵線發起衝鋒;這位被後人稱作「第一個偉大的野戰炮兵專家」的國王,對作為會戰基礎的炮兵的功能和作用,更是了然於胸。他把輕炮作為「團炮」與步兵混編,讓重炮單獨成軍,看似分開配置的輕重火炮,在整個戰場地幅內卻又形成了完美一體的組合,真可以說是把火炮的作用在他那個時代發揮到了極致⒀。

  【⒀《武器和戰爭的演變》,T·N·杜普伊著,P169-176。】

  不過,這一切發生在炮術專家拿破崙出現之前。與那個把兩萬多門大炮推上戰場的矮個子科西嘉人相比,古斯塔夫手裡的二百門火炮,只能算是小巫見大巫。從1793年至1814年,整整二十年間,沒有人比拿破崙更徹底地通曉火炮,也沒有人比這位統帥更精明地瞭解麾下,當然就不會有誰能比他更在行地將炮兵的殺傷力與騎兵的機動性以及達烏元帥的忠勇和繆拉元帥的悍野充分組合起來,鑄成讓他的所有敵人都望風披靡的攻擊力,把法蘭西軍隊變成了整個歐羅巴無人能與之爭鋒的戰爭機器,憑藉這部機器,從奧斯特裡茨到博羅金諾,成就了拿破崙近乎百戰不敗的神話⒁。

  【⒁《拿破崙傳》,塔爾列著。《拿破崙一世傳》,約翰·霍蘭·羅斯著。】

  在「沙漠風暴」行動中,創造了一場大戰僅陣亡百餘人奇跡的施瓦茨科普夫將軍,算不上是大師級人物,但他的運氣卻幾乎和所有的軍事藝術大師一樣好。其實真正重要的並不是運氣,而是這位率領一支現代大軍的統帥,與他的前輩們一樣甚至更加重視戰爭要素的組合。因為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時,他手中握著的牌要比他的前輩多得多。對他來說,這場把伊拉克軍隊逐出科威特、恢復西方石油生命線、在中東重振美國影響力的戰爭取勝的關鍵,就在於怎樣巧妙地把利用聯盟、操縱媒體、經濟封鎖等手段,與對30多國軍隊組成的陸、海、空、天、電諸兵種聯軍的指揮捏攏在一起,合力成為砸向薩達姆的鐵拳。他做到了這一點,而他的對手卻令人吃驚地毫無這種自覺。幾十萬大軍,幾千輛坦克,幾百架飛機,就像未經攪拌的水泥、沙子和鋼筋,散佈在數百公里縱深的戰線上,根本經不住充分組合後堅硬如鋼筋混凝土構件的美式老拳的痛擊。更不要說在西方人質問題上先扣後放、一錯再錯,在打破政治孤立、經濟封鎖方面應對乏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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