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8.23炮擊金門 | 上頁 下頁 |
一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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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政委說,「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張以林過了這關就是好同志,拿他打 掉的兩架飛機將功抵過,不給處分!」張以林六十年代初生重病,診斷肺 癌晚期,那時部隊正在改裝殲6。記得我21號到醫院去看他,人已經不行 了,還老問:「我出院了能不能改飛新式戰鬥機?」我安慰他:「能,一 出院就讓你飛。」說這話時,我眼淚都快淌出來了。四天以後,25號,他 去世了。唉。這小子,臨到死前心裡惦念的還是要飛呀! 9月8日空戰,大陸方面公佈的統計數字是雙方各被擊落一架。前線給北京的戰報評估:「敵人在絕對優勢情況下,能利用機會,爭取對我攻擊,但仍沒有占到多少便宜,而是打了一個平手仗,說明敵人所缺乏的是政治情緒和勇敢戰鬥的精神。」 * * * 8日下午,臺北「空軍總部」發佈消息,稱:當日空戰:「共軍被我機擊落七架擊傷兩架後,幾全軍覆沒,只有三架狼狽逃逸。劉憲武上尉一人擊落匪機兩架,梁金中中尉擊落一架,另擊傷一架,余鐘提上尉、秦秉鈞上尉、朱仲明中尉、朱貽鈞上尉各擊落一架,此外王濤中尉擊傷匪機一架。他們是以勇敢機智和優良技術創下了第一次擊落擊傷匪米格十七型九架的輝煌戰果。」 臺北「中央社」報道:「我英勇空軍今天上午在臺灣海峽上空擊落匪米格機七架、另擊傷兩架的捷報引起熱愛自由祖國的同胞們一片歡欣鼓舞的狂潮,報紙號外幾乎人手一紙。軍人之友總社今日代表全國各界以三百元贈予擊落米格機的劉憲武等十四位空軍英雄,申致慰勞之意。」 臺灣空軍原定9日晚在桃園機場舉行盛大晚會,以示「慶祝」,後「空軍總司令」陳嘉尚下令取消。究竟何故,本人至今尚未考證出個原委來。 5 9月15日,空十八師五十二團由惠州轉場汕頭,加強一線力量。18日,團按轉場慣例舉行編隊協同和航法訓練,熟悉新區地形及空中暗語使用。確定引導航線為機場——豐順——漳浦——漳州——饒平——揭陽——機場,飛行高度13000米。第一批訓練出航8機,領隊長機團長沈科、二號機飛行員張良政、三號機射擊主任李滿田、四號機飛行員戴世傑、五號機副大隊長朱友才、六號機飛行員李正芳、七號機飛行員韓玉硯、八號機飛行員趙清潔。師一名副參謀長擔任地面指揮引導。 出發前,飛行員列隊,團長部署動員,講解了此次演練的計劃、目的,要求地面引導到哪裡就飛到那裡。然後進行飛行問答,內容是關於起飛、集合到解散/著陸的注意事項和迷航處置等。該想的都想到了,該說的都說到了,該問的都問到了,卻偏偏忘記了一件頂頂要緊的事項。 事後,從上到下到處都在問:為什麼沒有一個人想到,如果途中與敵人遭遇發生空戰,怎麼辦?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啞口無言,無從回答。要回答也只有一個結論:過於麻痹大意! 把一次戰區、戰時、航路上時有敵機出沒環境下的演練與平時訓練等同對待,麻痹得確實可以。登機前,個別飛行員甚至嫌麻煩累贅,未穿抗荷服,竟也無人糾正。萬幸,所有的飛機都加滿了油,掛足了彈,機炮上膛,否則,此番演練很可能為虎視眈眈的F-86送去了8架靶機。 * * * 16時28分,訓練飛機依序起飛,編成左梯隊出航。39分到達第一點豐順,繞過一片積雨雲後,42分轉彎改航向95°,向著虎頭山方向飛行。45分師指假設情況通報空中:「正前方150公里有敵機8架,注意警戒。」領隊長機遂令全體打開瞄準具進行搜索。 瞄準具裡,驕陽絢爛,天棚透藍,乳白色的、金黃色的雲彩,堆積成萬千物象,幻化出神妙仙境,浩宇空無主,寂寥鳥飛絕。觀察者們不經意地觀看著一派平和與寧靜,例行公事地逐一報告著自己的假設:「發現」、「發現」、「發現」…… 此刻,4架F-86正借著雲層作掩護,遊魂般無聲無響地從後面貼上來。很可惜,對這4個真正危險的小亮點,誰也沒有發現。 * * * 地面發現了。 首先,51分時,偵聽台聽到了敵人的空地通話。敵空中報告:「發現共機4架。又發現4架。在270°方向,距我48公里。」偵聽台立即向師指報告。誰料,值班副參謀長將信將疑糊塗到家,認為敵人屬在海面上的正常活動,竟莫名其妙既未向空中通報也未作任何處置,而是忠實地執行原定訓練計劃,相當負責任地詢問空中長機:「你左下方是漳浦,右下方虎頭山,看到沒有?注意識別地標!」 與此同時,地面雷達熒屏也顯示了距我機30公里處有敵機活動。然而關鍵時刻竟又陰差陽錯,雷達標圖員跑到參謀室去接一個電話,替代者為一新手,業務不太熟練,標圖時對這批敵情漏標了兩點,待標出第三點,才發現敵機距我二中隊僅4公里了,正以低於我機500米的高度向我機接近。急向指揮員報告,指揮所內頓時氣氛凝肅,鴉雀無聲,副參謀長抓起對講機,「注意」二字剛剛出口,便聽到3號機喊:「二中隊後面有4個!」 空中,冤家已然對上了頭。 * * * 二中隊後面有4個;時間,16時57分。地點,漳浦西南20公里。 此時,機群正在左轉,飛行員全都聚精會神注意轉彎中的隊形保持,並按照地面指示認真地觀察地形地標,完全忽略了警戒和搜索。 轉到航向350°,改平坡度,耳機裡傳來三號報警。一號長機扭身看,轟然頭大。敵機距我尾機僅三、四百米了。敵人偷襲!大腦皮層通電般閃現出第一個信號,敵機已經開炮。嗵嗵的炮聲和陣陣彈雨劃出的光線,傳達著偷襲者的得意和獰笑。 七號機、八號機當即中彈。八號機機翼冒出一股黑煙。重傷的八號此時如能採取反轉、側滑及劇烈的轉彎等擺脫動作,本可能給敵人造成更困難的射擊條件,增加脫險的機率,或將傷機駕回,或爭取時間跳傘,但首次參戰缺乏經驗的他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卻緩慢地向有作90°水平轉彎,反而擴大了被彈面。一旦得手便死死咬住絕不撒嘴的偷襲者再次射擊,八號機座艙中彈,瞬間冒煙爆炸。失控的飛機以很大的角度幾乎垂直地沖墜下去。 各機呼叫,八號不應,也不見人彈出跳傘。可以推斷,在墜機觸地之前,飛行員趙清潔已經犧牲。 趙清潔被追記一等功。上級頒授的立功證書、證章送達部隊,在一雙雙手中傳遞,所有瞻仰過的人都覺得它們格外沉甸。當至高無尚的榮譽證書被鄭重擺放在烈士遺像前時,政委對大家說:趙清潔同志,是我們的好兄弟,我們要永遠記住這個名字。為了紀念,又不僅僅為了紀念。 * * * 此戰,在我眾敵寡我高敵低的情況下讓敵偷襲得手,失誤雖與具體人的素質責任心有直接關係,但把訓練與作戰機械割裂的共性思維和輕敵思想才是根本癥結所在。戰後複盤表明,地面、空中的若干個關鍵性環節中,只要有一個環節想到了敵情想到了準備作戰,趙清潔大概都可以避免無謂的犧牲。血的教訓在前線空軍部隊,換來了一條寶貴的共識:當前的訓練是在靠近前沿的戰區內進行的,敵機活動頻繁,因此,那種訓練與作戰脫節的教條主義的訓練思想、方法、內容必須徹底清除,訓練要隨時準備轉入作戰,未打上是訓練,打上就是作戰。飛行前,不僅要有訓練的準備和安全措施,而且要有作戰的準備和措施。飛行中,不僅要掌握我機情況,而且要掌握敵機活動情況,注意由遠而近、由上而下不間斷地搜索、警戒,做到有備無患,保證隨時可投入戰鬥。 當然如果只有沉痛的教訓,那麼本節便應就此打住,無甚下文可寫了,好在偷襲者得手只不過戰鬥的開始,米格17的37炮也不是吃素的,我機群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置之死地而後生,臨危反擊之經驗,當與教訓一同入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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