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8.23炮擊金門 | 上頁 下頁 |
一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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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機開炮。 領隊長機大吼一聲「投副油箱,右轉彎!」一、二、三、四、五、六號機齊刷刷猛烈右後轉,各尋放手捉對操練。九天之上,敵我機翼尾噴拉出長長的煙浪如龍蛇惡鬥翻騰糾纏,轟轟隆隆砰砰咚咚時斷時續的開炮聲又似數把巨鑿欲在天頂破洞,僅十數秒,敵機群作驚雀散,我成反咬之勢。 一號機于左前下方看到一架敵機,即一個側翻下去盯牢咬住。敵知我反擊遂向左以很大的坡度下滑轉彎、盤旋,意在將我甩脫。一號機於內側把緊方向以同樣的動作咬住敵機作360°轉。敵在第二圈作更急劇的下滑轉。一號機跟蹤不放,與敵機相距千米之內,曾有較長瞬間構成了良好的射擊角。擔任掩護的二號機興奮地提醒呼叫:』「好機會,開炮!」一號機已將敵機裝進瞄準具內,食指緩緩地向著發炮電鍵著力了,突然間,眼前一片漆黑,金星四射,眩暈噁心,不知所在,只得放棄操縱,任由座機脫韁狂奔。過了好一會兒,視力漸漸恢復,世界又現光明,定睛看,視野裡連根敵機毛都沒有啦。事後分析,此種盲視反應為未穿抗荷服且轉彎動作過猛所致,很像人蹲久了猛然站立出現的那種症狀。都怪作戰準備不足,極有可能到手的鴨子又飛了,徒令一號扼腕歎息,後悔不迭。 三號也逮到一架,敵機從左前方稍帶上升角移動爬升。請求攻擊。長機回答:「可以攻擊,不要攻錯。」三號即左轉加速靠上去。敵覺察,以不規律的方向斜筋斗上下盤旋。從動作可知,敵人是一心眼鬼頭技術老道的傢伙,遭致攻擊,他並不急於上天入地一下子將你擺脫,而是像經驗豐富的蒙古摔跤手那樣,先搖來晃去地同你兜一會圈子,待抓到破綻,乘你不防,準備著再給你下致命的招法。三號情急氣盛,不想同他打太極拳練磨功,看看差不離,切過半徑套上敵機就開炮,結果因射擊距離較遠未中。敵仍不慌不忙繼續盤旋,坡度越來越小,半徑越來越大,並不斷向海上延伸。三號心裡明鏡似的:他這是企圖誘我入海再招呼同夥反咬我一口哩。遂又遠距離發炮兩次,均未中,眼看著條條光束從敵機的左上側劃過。敵人見對手不傻,無隙可乘,遂結束遊戲,改平坡度,打加力,望臺灣落荒而去。 戰後分析,三號清醒,不中敵之奸謀是對的,但如能把握最佳時機冷靜開炮,則命中概率可能會高一些。敵機遁海,三號見距離較遠,恪守不出海之禁令,乃放下減速板,以右上升轉彎脫離。突然發現身後有飛機一架,暗吃一驚,仔細看,才意識到是四號僚機始終跟定自己擔任警戒。招呼一聲,雙雙返航。 五號機看到三號在下方追擊開炮,一推杆跟下去,也不管三號是否聽到,連喊了幾聲「你攻擊我掩護,狠點打!」轉彎中發現自己左側也有兩架敵機,靠得很近,即猛打右方向急躍上升,擺脫敵人後再作90°左轉搜索。突然間眼睛一亮,正前方千余米外有敵機一架正蹶著屁股順向傻飛呢,真所謂鐵鞋踏破天賜良機:沒得話講,五號加大油門,百米衝刺,追尾靠近,不管三七二十——一頓亂炮夯砸過去。敵驚悸,機頭迅速偏左開始加速。豈知五號馬快,座機彈指間已到近前,手起刀落,機炮再次狂噴火舌,敵機身進射出點點火花。五號直感此次確實打中了。 那傢伙似乎挺經打,就是不爆炸。不爆炸就再打一次,繼續瞄準。誰想求勝心切,追得太急,速度失控,座機沖前幾乎與敵機平行了。趕緊以小坡度向右上方拉起來,接壓左坡度監視敵機再看,那倒黴的傢伙既不起火也不冒煙,卻歪歪斜斜掙扎一陣,一頭垂直栽下去了。戰後判讀照相槍膠片,第一次攻擊距離695米,明白無誤不曾擊中。第二次開火距離302米,清晰顯示擊中敵機發動機左側和左翼根部,綜合我各機目擊等多方面情況,判斷結論為擊落。朱友才樂了:「這叫一報還一報,不能讓王八蛋們太猖狂!」 * * * 上報的戰鬥總結以欣慰的口吻寫道:「此次參戰的飛行員,除了三名幹部以外,其餘都沒有參加過戰鬥,擔任國土防空作戰任務時間亦不長,作戰經驗很缺乏。當我機遭受偷襲完全處於被動的情況下,全體飛行員能迅速投入戰鬥,發揮了我軍英勇頑強的戰鬥作風,以堅決果敢的行動擺脫了敵人,進行了反擊,從而取得了戰鬥中的主動,避免了更大的損失,並且獲得了一定戰果。」 上下公認,眾口一辭,最能表現這種「英勇頑強作風」和「堅決果敢行動」的,當屬七號機駕駛員韓玉硯。 * * * 敵機開炮。 七號即覺機身猛一抖動,看到機翼上已經中彈。迅速檢查,還好,飛機尚可操縱,遂大速度俯衝,擺脫後稍帶機頭作右上升轉彎。視界裡,左前上方一架F-86忽然入畫,機會不錯。即在目測約500米距離上,昂起機頭對敵射擊。彈道偏離,不中。本來,拉起時已是小速度大仰角了,開炮的後座力又削減了部分速度,發射畢,飛機驟然失速,先是蕩秋千似的搖晃擺動,繼而進入螺旋,像一隻轉圈的陀螺,從12000米高度跌落塵埃。 台海數度空戰,我機已有多人次失速進入螺旋,說明打瞬時便將定奪生死的空戰,飛行員的心理處於高度的緊張狀態,動作極易過猛,變形。因此,在劇烈殘酷的空中格鬥中,如何保證始終自然自如操縱掌握好飛行器,實是一個需要認真研討勤加演練的重要課題。 此時,從未練習過改螺旋的七號就像不會游泳者跌倒在湍急的遊渦裡,人被強大的慣性旋扭力甩得眼珠凸突四肢麻木熱血將噴腦顱欲炸,只覺乾坤顛覆山川倒懸,難受無比,高度表指針從12000米直線下降至9000、7000……幸好,記憶還沒有被甩亂套,還明白必須按照平時教員所講的方法改出,蹬滿舵,推駕駛杆,但一遍、兩遍,均不成功。最後,索性雙手抱杆,猛推到底,飛機終於停止了不可操縱的旋轉,進入了一種垂直落體狀態。心說「有門」,連忙將杆稍稍回拉,飛機猛一頓,機翼下重新產生了升力,逐漸恢復了正常俯衝,從未練過之課目,居然七弄八搞地飛出來了,自然驚喜無比。 剛剛跳出「漩渦」,脫離險境,機身又突然猛抖,他再度遭致攻擊,這回傷的可是不輕,座艙蓋反光玻璃中彈,碎片打在臉上,座艙裡充滿了機槍子彈崩出的藍色煙霧;座椅後防護板被打壞,衝擊氣浪橫拍過來,脖根像被棍棒猛力抽打了一下,一陣麻木;機翼上彈洞累累……七號試一下飛機仍可操縱,摸摸脖頸並未負傷,遂打開加力,以1100公里速度直線下滑至3000米左右,再向右急升轉彎將追機甩脫。 趙德安老人說,F-86只裝備了6挺機槍,無炮,優點是射速快,被彈面大,命中率較高,缺點是威脅小,中個幾發子彈,只要不是打在要害部位,沒事。韓玉硯的飛機被打成了馬蜂窩,照樣開回來了。 七號在3000-4000米高度尋找戰友,右下方一架F-86臉對臉幾乎迎頭飛來。 七號果斷推頭壓坡度,對著敵機即扣扳機,一串點射打將出去。敵向我機下方反扣過來脫離,當時也不知是否擊中,飛下來判讀照片,射擊距離僅230米,擊傷了敵機右翼,以重傷之軀將對手擊傷,人們都稱是奇跡,七號說:奇跡談不上,稀奇有一點。 喧鬧的天空終於沒了敵機,也沒了我機,變得空空蕩蕩,七號的心一下子也空蕩蕩的。 傷機能不能飛回去,他確實沒有底,只能試試看。 返航途中,機頭越來越沉,操縱越來越困難,高度不可控地從4000米掉到了1000,但總算支撐到了機場上空,「我是七號,我是七號,請求著陸。」遠遠的一眼看到了塔臺和旗杆上飄揚的五星紅旗,他的眼眶有些濕潤。 「對準跑道,可以著陸。」聽得出來,耳機裡塔臺指揮員的聲音也因激動而有些顫抖。 按常規操作,下降至150米,飛機開始產生大坡度,機頭也突然歪出跑道右側。塔臺急令「複飛!」 「七號,你的襟翼沒有放下來。」 「放不下。」 「打開冷氣開關,緊急投放一次。」 「試過了,還是放不下。」 「好吧,把油門收死,刹車著陸!」 七號蹬左舵,向左壓住操縱杆,努力校正向右傾斜的機身,踉踉蹌蹌蹦蹦跳跳地沖上跑道。一個後輪胎已被打爆,剩下一個難以保持平衡,滑跑僅幾十米即向右沖出跑道,又跑出幾十米,一頭歪停在碧綠的草地上。 戰友像潮水一樣湧跑過來。 熱淚亦像潮水一樣沖決眼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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