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8.23炮擊金門 | 上頁 下頁 |
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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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彈著點 1 胡璉司令部設在大金門北太武山的翠穀。山谷入口處豎立一塊石碑,鐫刻著「翠穀」二字。 谷地約為東西向,胡漣及各位副司令、參謀長的辦公室與宿舍,修建於谷地兩側山麓。經專家測量,翠谷營區應在大陸炮群射擊死角之內。但實戰表明,大陸蓮河、 大嶝島方向的152榴炮彈,竟能攀山而過,以極小角度幾乎垂直落下,雖精確度不甚高,但威脅仍是相當大的。 谷頂端下方的中央便是頗有名氣、專門為高級造訪者洗塵接風的翠谷水上餐廳。得名「水上」,是因餐廳四周乃北太武山谷築壩攔水而成的池塘。塘的東西兩方,架有小橋,以為通路。橋的中部,建有兩間灰色平房,明窗淨几,鋁皮屋頂,南間為休息室,北間放一大圓桌,略具水榭風光。塘岸,廣種垂柳和夾竹桃,池中盛開幾枝水蓮花。小橋流水,谷地綠洲,呈現一片幽情雅趣。一般,除較為隆重盛大的餐宴,胡璉等平日並不在此用膳。 翠谷,理所當然作為第一目標被葉飛、石一定標定在作戰圖上。對此,胡璉並不感到奇怪,而令他不解的是,頃刻間,悉心營造的水上餐廳便成了血淋淋的「屠宰場」,葉飛的炮兵難道具備了看穿大山的能力? * * * 8月20日晚,蔣「總統」巡視金門,辛苦一日,至翠谷水上餐廳用膳。 蔣系炮兵出身,早年曾在保定陸軍速成學堂學炮,又東渡扶桑至日本振武學校十一期炮兵專科深造,故諳熟炮戰知識。用膳時,不時置箸環顧,細細察看,膳畢,召集團以上軍官訓話。他側過身去,以手杖指點地形地物,告誡眾僚屬,既要積極完成作戰準備,更要特別注意各級指揮所的安全。對胡璉和幾位副司令的話語頗為嚴厲:你們司令部的辦公室、宿舍區多沿著狹窄的北太武山谷地兩側建築,空間太小,又過於密集,完全暴露在敵火之下,一旦戰爭發生,敵機空襲,敵炮奇襲,極易遭受嚴重損害,造成指揮上很多不利,故應將司令部遷移,愈快愈好。 在指揮作戰中難得幾回英明的蔣氏此番確實英明了一回,三天后便驗證了,他說的句句是真,正確之至。 胡璉等無言以對,唯有諾諾。 第二天,胡璉即下令速將司令部全部遷移到南坑道。 南坑道即石一宸苦苦探尋的敵指揮坑道。此洞穴早已竣工,但因裡面陰暗潮濕,戰事又未發生,胡璉等便抱著得過且過心態,仍在外面營房居住、辦公,而懶得遷入。此時下決心搬遷了,但偌大的一個「家」,也不是說搬就搬得過去的,還要架設通信線路,還要完成各類生活設施。預計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完成。 胡璉遂決定21至23日準備,24、25兩日實施搬遷。日後,他長久地為自己所選定的「黃道吉日」懊惱不已。 無巧不巧,8月22日晚8時,台「國防部長」俞大維赴金門視察。到達時天色已晚,胡璉遂將宴請時間定於翌日(23日)傍晚6時。 事後,臺灣方面有人提出一連串的假設: 假如蔣「總統」的巡視提早幾日; 假如蔣「總統」訓話後胡司令長官即刻實施搬遷; 假如俞「部長」不到金門視察或雖視察但日期提早哪怕一天; 假如胡司令長官的宴請設在中午或改換一個地點; …… 問者似乎未曾想過,假如毛澤東把開炮時間提早三日,選在蔣「總統」正在水上餐廳品嘗醇冽的「金門高粱」之時,或發炮仍於23日但時間推遲10分鐘呢? * * * 任何戰鬥都是無數個「偶然」和「僥倖」的畫面組成的連環畫。所有的「死」都是遺憾的,所有的「生」也都是造化大,假如每一發子彈每一顆炮彈稍稍變換角度或移位一寸,無數的「生」與「死」便可能調個個兒。但戰場上見不到「假如」,見到的只有倒黴的「死」和萬幸的「生」。 葉飛確實沒想到第一回合便「斬獲甚豐」。胡璉也確實沒想到「共軍的炮火說到就到,我們損失太慘重」。但把戰場上許許多多「沒想到」組合、串連在一起的,正是某種規律性的東西,使得勝負成為一種向「必然」走去的結局。 作戰意圖的隱蔽性,戰前觀測計算的精確性,炮擊時間選擇的合理性、突發性,以及打擊重點的明確性,在一瞬間凝結成巨大的戰鬥效益。毛澤東非常欣慰地要彭德懷轉告前線炮兵部隊:「打得很好」。 胡璉的「沒想到」中包含了太多的誤算,但翠谷終未成為他的葬身之地,則不能不讓人相信,冥冥中真有什麼神靈在佑護著他,他確是沙場上的「幸運兒」。 2 站在臺灣的地位看,金門、馬祖是第一線軍事戰略要地。尤以金門駐軍最多,距離中國大陸最近,地理位置最為險要,誠為臺灣之「邊防」重鎮。金門若有疏失,臺灣必然震動。故擔當守備金門大任者,蔣介石曾私下裡立了三個必要條件: 第一,必須是黃埔嫡系出身的; 第二,必須是對領袖忠貞不貳的; 第三,必須是驍勇善戰、立有戰功的。 若有一條不具備,不論多麼優秀的將領,都難獲青睞。其中尤以第二條「對領袖忠貞不貳」更是絕不可少。據說,非黃埔系的孫立人擔任陸軍總司令時,曾說過「管他什麼黃埔、綠埔,只要能打仗就是好埔」,並推薦了一位非黃埔出身但每年考核均列第一的將領出任金防部司令,名字報上去,就沒有了下文。 用蔣介石的細密的政治篩子篩選金防部司令,第一人中選非胡璉莫屬。 * * * 胡璉,字伯玉,陝西華縣人,十八歲因家貧而入黃埔軍校四期班。 胡璉在國民黨軍十八軍從少尉排長幹起,歷經北伐、中原會戰、江西剿共、抗戰諸役,因戰功顯赫而不斷耀升直至十八軍中將軍長。三十七歲己名列國民黨軍一流將領之序。 日寇投降,內戰爆發,十八軍改為整編十一師,與新一軍、新六軍、第五軍、整七十四師,並稱國民黨軍五大主力。胡璉率全部美械之三萬餘眾,並騾馬七千,汽車坦克大炮各數百,在中原、華東兩大戰場,成為劉伯承二野、陳毅三野各部的頑強勁敵。 遍覽臺灣近年之軍史著述,不光竭力貶低劉伯承、陳毅、粟裕等大陸將領,而且將張靈甫、李仙洲、邱清泉、黃百韜,黃維等國民黨敗軍之將也說得愚蠢之至糞土一般,唯胡璉超智超勇鶴立雞群乃千古難覓之良將,似乎蔣公介石如早早委此君以大任,則定能扭轉乾坤、挽狂瀾於既倒。 平心而論,胡璉在戰場上的表現確比其同僚們略高一籌,他有張靈甫的「悍」,但無張靈甫的「驕」;其「忠」不比黃百韜少,其「謀」絕比黃百韜多。臺灣史籍廣泛傳引所謂毛澤東給前線部隊的一封親筆函稱:「十八軍胡璉,狡如狐,勇如虎。宜趨避之,保存實力,待機取勝。」以說明共軍對胡璉的畏懼之甚。毛澤東是否發過如此信函根本無據可查,但把胡璉喻為「虎性」與「狐性」的結合體還是恰如其分的。許多三野老人認為,胡璉的整十一師(十八軍),綜合戰力僅略遜於整七十四師,從其幾次避免了被殲的命運,而且是「五大主力」中最後一支被殲滅的王牌部隊來看,說胡漣「能戰」,不算是溢美之詞。 1947年8月,華東野戰軍三個縱隊將整十一師包圍于山東南麻,志在全吃。總攻發起後,天降暴雨,彈藥受潮,部隊于泥濘水窪中苦戰四日不果,敵增援迫近,不得已撤出了戰鬥,打了一次不划算的消耗仗。胡璉由此而聲名更噪。「南麻大捷」隨即被吹上了天,列為國民黨「十大武功之一」,後於臺北圓山忠烈詞,以浮雕壁畫作紀。其實,胡璉心裡最明白,若沒有那一場大雨,上帝也難保佑! 一年之後,整十一師恢復十八軍番號並擴編為十二兵團,由黃維率領,殺向淮海戰場。副司令胡璉因父喪請假離軍前,殷殷以「不能被圍」向黃將軍鄭重留言,然不久,黃維即被劉伯承誘入口袋,包圍于安徽蒙城的雙堆集。國民黨史書至今對黃維仍眾口一片微詞,都說,若是胡伯玉掛帥國軍碩果僅存的精銳就不會被共軍包圍了,云云。對時間之未來,任何人都可發揮想像力預測展望,但對於已經翻過之歷史,任何重新翻一次的想法全然失卻意義。其實,被圍與否同黃維或胡璉均無大干係,只要最上面有個蔣某人在南京瞎指揮,十二兵團早晚要在一個什麼「集」被圍住的,此所謂「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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