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8.23炮擊金門 | 上頁 下頁 |
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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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送行。一人登機。一件隨行物品。 送行者為金防部司令長官胡璉。登機者為頭纏繃帶的臺灣「國防部長」俞大維。隨行物件為一具棺木,盛殮著金防部副司令趙家驤。另外兩位副司令陰差陽錯,未能搭乘上「部長」的專機:章傑少將在炮擊的第一個波次中便不見了人影,第二天方被認定為「陣亡」。吉星文中將此刻正躺在地下醫院手術室,同死神抗爭,三日後終告不治,與趙家驤、章傑結伴而歸。 一個星期過去,石一宸通過多方情報來源證實,8月23日炮擊,共斃傷國民黨軍600余,金防部三位副司令殞命黃泉。對大陸方面而言,帶有懲誡性質的打擊已達到了預期目的。 對臺灣「國防部長」俞大維於彈片編織的羅網中僥倖漏出,大陸軍方並不甚看重,顯然,他們更關心金防部司令胡璉上將的死活。擊斃胡璉,雖不可能明確寫入計劃,但無疑是精心計劃時渴望達到的最高預期。因此,瞭解掌握胡璉本人的活動特點、規律,早已列為石一宸、王建行領導的情報部門攻堅的課題。胡璉,昔日大陸戰場國民黨「五大主力」唯一倖存的部隊長、1949年金門之戰的罪魁、「古甯頭大捷」的「英雄」,如能于炮擊中將他「驗明正身,綁赴刑場」,意義自不尋常。 難怪,當情報證實,一向命大的胡璉,又一次奇跡般死裡逃生、逢凶化吉,大陸軍界高層一片遺憾的「嘖」「嘖」聲。尤其是葉飛,在回憶錄中無限惋惜地寫道: 我們的炮火打得很准,一下子摧毀了敵人的許多陣地,特別是集中火 力猛擊金門胡璉的指揮部,打得非常準確,可惜打早了五分鐘!後來得到 情報,我們開炮的時候,胡璉和美國顧問剛好走出地下指揮所,炮聲一響, 趕快縮了回去,沒有把他打死。要是晚五分鐘,必死無疑。 8月23日的「颱風」 與「暴雨」,震撼了臺灣,也震撼了世界。第二天,全球各著名新聞社、大報,均作為最重要消息予以播報刊發。 頗耐人尋味的是,8月24日,中國新華社僅發表了一條簡短的措辭亦不十分尖刻激烈的消息,在各報並不特別顯著的位置刊出。 神炮手嚴懲蔣賊軍 敵炮兵變得啞然無聲 運輸艦一隻被我擊中 新華社福建前線24日電 中國人民解放軍福建前線炮兵部隊,在23日 下午五時三十分,對增兵金門的蔣軍運輸艦和經常向我挑釁的蔣軍進行了 一次短促的轟擊。 盤踞在金門島及其周圍小島上的蔣軍炮兵,經常炮擊我沿海村鎮,使 我當地居民的生命財產時常受到威脅。為了懲罰這種賣國求榮、欺壓人民 的罪惡軍隊,在我強大炮兵部隊神炮手的準確射擊下,為時僅十七分鐘, 金門島上蔣軍炮兵陣地和指揮系統等軍事目標,都陷入濃煙烈火中。蔣軍 炮兵變得啞然無聲。運輸蔣介石賣國集團的軍隊的艦隻被擊中,像一條死 魚在料羅灣內不能動彈。 對一次重大軍事行動只是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寓意深長。可以看出,毛澤東並不想對此事立即大事張揚,他已經把強有力的一拳打出去了,他要冷靜審慎地觀察一下,對方將打出什麼樣的拳路。 在瞬息萬變複雜微妙的政治、軍事、外交拳擊臺上搏技,老謀深算的戰略家,有時需要「雷聲大雨點小」,有時則需要「雨點大雷聲小」。 9 公元1994年10月,一個鑽入歷史的牛角爬不出來的中年人,為收集有關那場大戰的史料,從大、二擔當面的青嶼、浯嶼島,到監控料羅灣的圍頭,把當年我軍大炮的發射陣地,來回走了一個遍。 我發現,三十六年過去,炮戰的遺存物不光是依稀可辨的彈坑塹溝和外面長滿了篙草裡面盛滿了糞便的炮窩,還有一種似是而非、似新而舊,一切都在改變著但萬變又未離其宗的狀態,一種由諸多不和諧所組成的並不穩固的和諧以及對比度強烈的色調拼湊而成的圖案。我想,當今世界,能使數不盡的矛盾現象同時呈現和平共處的地方,大概獨此金廈海域一家是別無分店的了。 我信步前行。 此岸,一座越來越開放的現代化口岸都市正在迅速崛起;彼岸,仍是最封閉呈原始狀的軍事禁區。這一邊,數十萬不同膚色、國籍包括懷揣臺胞通行證的商賈大亨為掙錢忙得不亦樂乎;那一邊,十數萬全副武裝的士兵仍在枕戈待旦。海面上恪守所謂「漢賊不兩立」的陳規禁令;海底下什麼花樣的交通往來全有。大白天,臺北「立法院」關於是否同大陸實行直航的辯論如火如荼;夜晚裡,一條條台輪酣睡在廈門寧靜的港灣。在臺灣首富王永慶先生的帶動下,數百上千家臺灣廠商首選投資地偏偏是廈門,而沒有一家去金門;金門人求神拜佛還願祭祖的香火早已燒到了廈門,而廈門人望著身邊的金門就像奢侈享受海上的明月…… 在廈門熙攘繁華的街市,我偶遇一位幾天前還持槍站守在監視廈門哨位上的金門退役兵。他說,接替他的新兵是一澎湖籍青年漁民,那小於當兵後大吹從廈門滿載而歸把口袋撐得鼓鼓的經歷,刺激得他剛剛脫去丘八服便也跑到這邊來撞運「淘金」。 廈門對金門的有線廣播早已停止。金門對廈門的高音喇叭卻捨不得息鼓撤鑼,縱使沒有對臺戲好唱依然精神抖擻準時開播,絮叨著幾十年不曾變味的反共老調。這邊聆聽最真切受教誨最深刻的幾座樓舍,偏偏是近年返鄉定居的幾位金門「款爺」的新居。其中一位不堪噪音污染,對我戲言,擇日返金門後,定要找那位尖嗓女播音對簿公堂,索討聽力損傷費。但如小姐妖冶美豔,可以視臉蛋分的高低酌減,云云。 圍頭,解放軍某連隊「安業民陣地」側前方幾百米處,數條大陸漁船與金門漁輪挨靠錨泊,桅杆上的五星紅旗與船幫上的青天白日徽記比鄰共處相安無事,儼然國共第三次合作的談判正在此處舉行。青天白日徽記們均於夜間出入,並把船屁股對著金門,一船老大向我解釋,為的是避免金門瞭望哨的望遠鏡觀察到船首的號碼,防備回金後被敲詐被傳訊。 青嶼、大、二擔水域,我乘坐的廈門警備區登陸艇同一金門炮艇遠遠對開。水面寬闊,各行其道,既不鳴號致禮,也不惹事挑釁,熟視無睹,習以為常,與人方便於己方便。少校艇長告我,幾年前,雙方的炮口均隨船而轉,指向對方,但不開炮。近年,可能都覺多此一舉,太麻煩,免了。 胡裡山炮台。一金門籍女青年花三元人民幣買到了用軍事望遠鏡觀察家鄉三分鐘的時光。一年前,她在金門用相同倍數的望遠鏡觀察過她現在站立的位置。為了滿足好奇心實現異地觀察的願望,她從金門乘船至臺北,從臺北乘飛機至香港,從香港乘火車至廣州,從廣州乘汽車至廈門,從廈門賓館租腳踏車至胡裡山,在中國地圖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尚留一小缺口的橢圓形。歷時一周,終於宿願得償。三分鐘短暫得像一朵飛濺的小浪花,她再丟過去三元錢。看完,歡喜跳躍,「看,那縷炊煙,搞不好是我媽在煮好喝的地瓜稀飯哩」,又對夥伴說,「這麼近,要是有旅遊汽墊艇,一會我就能回家吃晚飯啦,還可節省好多錢。」 角嶼島上,可見大陸小船靠向金門一側,在礁岩淺灘中垂釣鮮嫩爽口日漸珍稀售價達一百多元一斤的石斑魚。須臾,金門喇叭開始喊話:「親愛的大陸同胞,你們出海捕魚的最大願望無非是想獲得豐富的漁貨量,獲得較好的生活,但你們已超越了金門限制的海域捕魚,已危害到了金門漁民的利益以及防區的安全。我守軍有護衛金門防區安全的要求,將進行驅離射擊。請你們迅速離開,以免發生無謂的糾紛和損害!」於是大陸船群蜂驚四散。幾分鐘後,金門機槍開始向海面掃射,間有迫擊炮彈在水中炸開。我對這殘忍血腥的場面感到震驚,想起刊於1994年7月3日《人民日報》的一篇文章《金馬軍警傷害大陸漁船漁民親痛仇快/大陸有關方面要求停止暴行義正詞嚴》: 據不完全統計,僅福建省,從1990年至1994年5月,沿海漁民在海上 從事正常生產或航行時,遭金馬守軍槍炮擊,共被打死46人,打傷112人。 另一項統計顯示,自1989年以來,台軍警在遣返大陸私渡去台人員時,悶 死、撞船淹死大陸人員計46人;在臺灣海峽大陸一側強行攔截抓扣大陸作 業漁船達223艘、 漁民3160人,有20艘作業漁船及生產設備被扣留,直接 經濟損失達1000萬元以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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