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條秋田軍犬(51)_東方明

五一

　　那就要考慮自盡了。犬類對於生死也是看得很重的，像秋田軍犬這樣的高智商名犬，更是珍惜自己的生命，這也是秋田軍犬所接受的科學訓練的一個內容。但秋田犬那忠義的本性又決定在必要的時候，可以果斷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河上真想到過絕食自盡，它也相信只要它帶頭絕食，全體軍犬就都會跟著絕食，一直到死。但是，河上真在曾經鬧過絕食的足清健恢復進食後與其進行過交流，間接知曉了馴化人員對於絕食所採取的招術，認為那種方式有損於軍犬的尊嚴。於是又考慮撞牆，可是，如果一下子沒有撞死，不是還要接受治療，如果拒絕進食，還不是得被迫接受如同足清健碰到過的那種點滴進食的方式？河上真作為犬王，考慮問題必須講究穩妥，現在既然選擇自盡不大穩妥，那就只好把這種可能放在一旁了。

　　這樣，河上真就得考慮繼續在基地待下去的問題的。如果沒有金鐵那位大剋星的出現，等候時機也是可以的，但是，現在金鐵要來馴化它們了，是接受還是不接受？坦率地說，河上真自己也沒有想過如何拒絕接受金鐵的指令，因為在它的血液裡已經有了牢不可破的對於這個剋星的恐懼。犬王尚且如此，更何況其他一般軍犬。河上真從那天金鐵進犬舍時它的部屬不敢吭聲一片寂靜的一幕推斷，沒有哪個夥伴敢於違抗金鐵的命令的。這是犬類本性所決定的，跟犬類和受過什麼樣的訓練都沒有關係。

　　犬王這樣想著，頓覺一陣悲哀襲上心頭，它簡直無法想像自己帶著群犬恭順地接受指令的那一幕。因此，河上真還得細想，看是否有其他辦法能夠解決面臨的難題。

　　在大多數情況下，犬類的心是相通的，它們不必通過交流，甚至不用見面，不叫不吠，光憑那犬類特有的超感覺就會考慮相同的問題。河上真預感到金鐵會再次出現在基地，而且會留下來工作的內容以及如何應對的問題，其他軍犬中也有想到的，那條見了金鐵嚇得渾身顫抖的軍犬大作永就是其中一條。大作永的心理素質沒有犬王好，因此同是親身遭受過金鐵馴出的昌化犬的攻擊，它就遠比河上真恐懼。前面介紹過，大作永由於受過七次傷，性格變得乖僻，喜怒無常，日軍的檔案中認為它可能存在心理障礙。因此，它在遇到金鐵後，情緒大壞，但又不敢發作，惟恐金鐵隨時出現。這樣，大作永要想獲得解脫，那就只有脫逃了。大作永不是犬王，它不必考慮自己的不辭而別會給同伴們留下什麼樣的印象，更不必承擔領頭犬的責任，所以，一旦想定，就不必猶豫，付諸實施就是了。

　　日軍水明州軍犬養訓基地的軍犬可以說條條出眾，大作永也不例外，它想出的脫逃方式連河上真也不得不自歎弗如——竊取鑰匙！秋田軍犬所接受的訓練項目中，有潛入敵方竊取情報或者執行營救使命的內容，因此，每條軍犬除能如足清健那樣解系繩索外，還能用鑰匙打開一般鎖具和手銬。大作永就是想在籠舍中將嘴巴和前爪伸出柵欄用鑰匙打開籠門後脫逃。這樣，解寶山的鑰匙就被大作永盯上了，早上替軍犬開過飯後返回犬食廚房把外套脫下掛在牆上不到五分鐘，就被出來活動的大作永瞅個空子避開監管目光竄進來叼走了。

　　但是，犬能防人，卻無法避過自己同類，大作永的動作未能逃過犬王河上真的目光。河上真馬上明白大作永想幹什麼了，不禁暗暗感歎：大作永行啊！

　　就在這時，平山活湊到了河上真的身邊。平山活傷癒後經過每天早上汪二給它開的跑步小灶訓練，已經恢復了以前的身姿和健壯，配上一身閃著淡淡亮光的紅色皮毛，使它在群犬中顯得分外醒目，儘管它沒有發情，但也足使所有雄犬對其另眼看待，連雌犬也把它奉為榜樣標本，經常圍著它打轉。平山活的外形、智慧、勇敢以及犬王對它的器重和它那三位弟妹的勢力，已經使群犬不得不從心底裡感受到了它的分量。如果它是雄犬，那麼無疑是河上真犬王地位的最有威脅的挑戰者了。

　　火紅的平山活和雪白的河上真站在一起，是基地訓練場上一道亮麗的風景線，連平時從不留意軍犬的解寶山也發感歎說這簡直是一對犬類中的金童玉女。由於這兩條犬有過逃而複歸的經歷，所以馴化小組對它們不再存防範之心，這對於此刻平山活和河上真的充分交流顯然提供了外部保障。

　　平山活以犬類的交流方式告訴河上真，它發現大作永竊取了鑰匙，看來大作永是準備脫逃。河上真表示它已經知道這個情況，於是就把交流內容轉到了它所為之遲疑的難題上，徵求平山活的意見：你看應當如何才算穩妥？平山活顯然也已經考慮過犬王所考慮過的問題，它的意見是：留下，接受那位大剋星的指令。但是，這種接受是有限度的，即僅僅是在訓練場上操練一下咱們熟悉的那些訓練科目，至於真的被帶出去執行什麼使命，那之前我和平山花在勘察足清健的那個作案現場時已經做出過樣子了。

　　河上真恍然大悟：我怎麼沒想到這樣一點呢？它歪著腦袋從側面打量著平山活，一種讚賞和敬意以及愛慕之情油然而生。平山活感受到了犬王的欣賞，伸出舌頭溫柔地舔著河上真的臉部。

　　然後，這兩條頂級軍犬又討論了另一問題：那麼，是否允許大作永實施逃跑行動呢？河上真顯示出了犬王的睿智，果斷作出決定：阻止其脫逃，因為它一逃，將給所有留下的軍犬帶來麻煩和恥辱。平山活贊同犬王的意見，又提出另一問題：如何處理那把竊來的鑰匙？河上真稍一考慮就作出了決定：讓大作永主動向馴化人員交出鑰匙，以徹底消除他們對於軍犬的防範，這將便於今後的集體大逃亡行動。

　　平山活受命去向大作永傳遞這一決定。大作永的腦子正好處於「短路」狀態，性格就像老虎那樣暴烈，還沒完全領會意思就倏然發作了，忽然大吠一聲撲向平山活。哪知平山活早有準備，一個急閃避開。大作永略一轉身，正要發動第二次進攻時，忽然感到從身後刮來一股旋風，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整個身子已經騰空而起，重重地摔出數尺開外！

　　旋風製造者是平山活那個專喜惹事的老弟平山首，它撲倒大作永後正要撲上去撕咬，被聞聲趕來的河上真一聲威嚴的吠聲阻住了。犬王只在剛剛站直身子的大作永面前一站，雙目閃光一瞪，一切問題就都解決了。

　　大作永主動交出偷竊的鑰匙之舉令馴化小組諸君又驚又喜，石嘯漪馬上給肖叟侯打電話。

　　肖叟侯正在跟昨天聽了沈皆儒彙報之後親自屈尊趕來找他談話的薛兆鈞交談，沈皆儒、崔民光作陪，接到電話後，興高采烈道：「薛主任、老沈老崔，兄弟有一好事報給三位分享……」遂說了大作永交出竊取的鑰匙之事，說那是馴化小組的工作成績，氣得薛兆鈞忍了又忍才放下了將要拍擊桌子的手，他決定終止談話，站起來就往外走，甩下了一句話：「老沈同志，今晚軍管會舉行主任辦公會議，請你務必參加！」

　　背後，肖叟侯若無其事笑道：「嘿，這就沒勁了，還沒談到經費問題就逃似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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