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碑一九四二(40)_王楚英

四〇

　　滑翔機同運輸機在空中分離依次著陸後，運輸機才緊隨其後降落下來，機場呈現一片緊張忙碌、車水馬龍的場景。時近傍晚，89團的先頭部隊已安全著陸，梅裡爾即令其接替在機場四周構建的警戒和防衛陣地，擔任西機場的保護。由150團的2個營於當晚對市區日軍進攻，力求肅清殘敵，控制市區。該團於傍晚才接到這項命令，其命令內容只要求該團取捷徑攻進市區，肅清市內不足300人的日軍殘部，確保控制全市，至於該團應向何處進攻，日軍據守在何處？配備什麼武器？敵陣地前有無障礙和地雷？由西機場到市區中間地帶內的地形地貌狀況如何？一概不知。這是一次對敵情地形完全無知情況下的盲目行動，其結果可想而知。

　　孫子兵法曰：知已知彼，百戰不殆；不知彼而知已，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已，每戰必殆。梅裡爾、亨特和黃春城都不瞭解密支那市區內日軍的兵力和火器種類，據守在何處？企圖如何？可是日軍密支那地區指揮官丸山房安大佐卻反應敏捷，措施得當。他得知密支那西機場和跑馬堤渡口相繼失守，美空軍正向密支那大舉轟炸，他判斷中美聯軍必將向市區大舉進攻，便迅速整備密支那日軍一切兵力，予以戰鬥編組，部署抵抗，構築陣地，以圖固守。他多方搜索人力，將在醫院治療病情傷勢有所好轉的傷病員都動員出院，配發武器，參加戰鬥。其部署如下：

　　（1）、將軍旗中隊和剛從醫院出院的傷病員共300余人編為第1守備隊，守衛射擊場，在其周邊構築防禦工事，設置障礙物，要求固守其地。

　　（2）、將步兵第1大隊第1中隊和第3中隊的1個小隊加上機槍小隊編為第2守備隊，在密支那至孟拱的公路到北機場間佔領陣地，構築工事佈防，並需以火力支持第1守備隊。

　　（3）、將通信中隊和其他各部留置在密支那的人員250多人集中起來，編成第3守備隊，從第2守備隊陣地左翼向南延展到八角亭、火車修理廠，構築南面防守陣地。

　　（4）、將師團防疫給水部和聯隊衛生隊160多人編為北區守備隊，在曼格林佔領陣地。

　　（5）、將密支那憲兵隊編為戰鬥隊，配發輕機槍、擲彈筒、手榴彈和步槍，並指揮250人的緬甸義勇軍佔領並確保火車站西側栗樹林到江邊地區，稱為南區完備隊。

　　（6）、將步兵第2大隊留在密支那的第6中隊編為機動隊，集結在兵營內保持機動、但必須夜以繼日一刻不停地在市內構築巷戰工事。該隊多是礦工，最善挖坑道。

　　（7）、所有火炮約20門，由聯隊炮兵大隊大隊長武田少佐統一指揮，分別在兵營和車站附近佈置陣地。

　　（8）、由西機場逃出來的人員編為巡邏隊加強市內巡查。

　　此外，丸山房安還決定將現駐瓦紮的步兵第2大隊主力于19日前調回密支地，並向33軍司令官本多政材中將請求向密支那增援，另將正在孟拱河谷的114聯隊步兵第3大隊調回密支那。

　　日軍如此緊張迅速、有條不紊地部署密支那的防務，並多方調來增援兵力，以圖死守。

　　反觀中美聯軍也正在夜以繼日、迅速向密支那增援兵力。敵我雙方都在不失時機，用最快的方式向密支那增兵，這無疑都是正確的處置。但雙方在緊急增兵中所表現出對戰鬥的組織指揮藝術，卻大不相同。

　　日軍在兵力數量和戰場形勢上都極為不利，其指揮官卻能及時而果敢有效地組織全力進行有組織的防禦，這種適切至當的處置，確實彌補了他們兵力不足和態勢不利的缺陷。

　　而中美聯軍組織指揮戰鬥的藝術技巧就顯然比較遜色了。首先亨特上校和梅裡爾準將僅憑偵察隊的報告就認定密支那日軍只有300人，卻沒有使用更多、更有效的偵察手段去探明密支那日軍的實力和防禦設施，仍然使自己處於「對敵情茫然，對地形無知」的狀態中，這是兵家的大忌，更是每1個戰場指揮官力求避免和最禁忌的。就一般常識而言，密支那是日軍18師團部原來的駐地，是日軍18師團的重要後方基地，是緬北戰場同滇西戰場的聯繫紐帶，日軍既然派出114聯隊聯隊長丸山房安大佐坐鎮在此，就可見日軍高級指揮官對密支那是何等的重視。儘管由於日軍18師團在胡康河谷、孟拱河谷戰鬥中兵力損失慘重，將114聯隊第3大調往孟拱河谷戰場，另以其1大隊主力和2大隊主力分別置於拖角和瓦紮，卻仍然留有兩個半步兵中隊和機槍小隊、大隊炮兵和聯隊炮兵各一半的兵力、火力置於密支那，加上114聯隊的直屬部隊和18師團留置在密支那的部隊，其總兵力至少會在1500人左右，何止是區區300人呢？

　　這其實是根據常識就可以得知的問題，為什麼梅裡爾準將、亨特上校和黃春城上校竟然被奪取西機場的勝利沖昏了頭腦，對偵察隊「密支那只有日軍300人」的報告不加分析，輕率置信。更沒有採取「抓舌頭」、「電話竊聽」這種易行且有效的手段來弄清敵情，特別是對於奪取密支那的作戰行動沒有進行縝密的策劃和部署，便倉促貿然命令150團乘著黑夜掩護去向密支那市區日軍進攻。由於地形不熟又沒有嚮導，導致150團迷失方向，2個營之間失去聯絡，在不知不覺中誤入日軍陣地，突然遭到日軍痛擊，一時間部隊秩序大亂，盲目開槍還擊，殊知沒有打到日軍，反而誤傷了自己人。150團的此次進攻以失利而告終。印征了唐朝文學家杜牧《罪言》文中所述：最下策為浪戰，不計地勢，不攻守是也。

　　19日晨，丸山大佐終於將他的步兵第2大隊主力從瓦紮召回密支那，從而大大增強了密支那的防衛力量。而中美聯合支隊指揮官梅裡爾準將，恰巧在19日這天又突發心臟病，史迪威只得用飛機迅速將其送去住院，改派美軍約翰·E·麥卡門準將飛來密支那西機場接替梅裡爾的職務。此時89團已全部到齊、14師42團也空運來此。K縱隊已於18日趕到密支那北郊遮巴德，部隊健康狀況很差、士氣低落、戰鬥力弱。M縱隊也以同樣狀態於20日來到南圭北側，佔領錫塔普爾。

　　麥卡門準將遂令42團接替89團守備西機場，以88團移置亞恰布對市區警戒，令150團進攻市區。於19日夜攻進車站，遭敵反撲，營長郭文軒於激戰中陣亡，因後路被敵切斷，補給不濟，更得不到空中和地面炮火支援，進攻部隊受到重大傷亡，火車站得而復失，激戰至21日，麥卡門下令將150團撤到跑馬堤休整，由88團接著進攻，結果也是無功而返。

　　17 / 再攻依然無功而返

　　5月18日上午，在槍炮聲和飛機馬達聲的隆隆轟鳴中，我隨扈史迪威並有一群中外記者隨行，乘坐美國空軍第848聯隊的C－49運輸機來到密支那西機場，史迪威同梅裡爾有將近20天沒有見面，這次在機場相會，顯得特別親熱，像久別重逢的好友那樣，一見面就熱烈擁抱，相互大笑。梅裡爾和亨特、黃春城等人陪著史迪威沿著西機場周邊巡視，邊走邊談，然後來到作為梅裡爾作戰司令部的帳篷裡，大家圍坐在鋪著一張十萬分之一密支那軍用地圖和無數空中照相圖的桌前，聽取亨特上校和黃春城團長的情況彙報，他二人仍然認為密支那的守軍只有300來人，兵力薄弱，主張乘敵新援未到之前，一舉襲占密支那市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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