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科幻小說 > 垂暮之戰 | 上頁 下頁
四九


  我轉過去艾倫說:“你沒帶著你的班?”在他班長的臉部被憤怒的金達爾人撕碎以後,艾倫就提升了。

  “我可沒問你這個問題,你也是班長。”他聳聳肩,“他們很好,他們都在執行任務,而且那邊也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威脅,都已經清場了。蒂普頓在帶領全班。凱斯讓我把你帶回來,並且弄清楚你他媽的怎麼回事。所以,你他媽的怎麼回事?”

  “我靠,艾倫,”我說,“我只是花了三個小時踩那些像他媽臭蟲一樣的智慧生命,這就是我搞的事。我用他媽的腳把人給踩死了。就這個。”我擺擺胳膊,“這他媽逼的太搞笑了,艾倫,這些人只有一英寸高,就像是格利佛在打小人國。”

  “我不能選擇自己的戰鬥。約翰。”艾倫說。

  “這場戰鬥讓你感覺如何?”我問。

  “有點讓我不爽。”艾倫說。“根本就稱不上一場戰鬥,我們一口氣就把這些人吹到地獄裡去。而我們班最慘重的損失是耳膜破裂,這簡直是一個奇跡。所以總的來說,我的感覺很好,科瓦人也不是完全沒有用的,我們和他們可謂棋逢敵手,勢均力敵啊。”

  儘管難以置信,但其實確實如此。科瓦人的優勢在於太空戰,他們的飛船我們很難找的到,他們的弱智攻擊雖然每次的傷害都非常小,但是全都加起來已經相當可觀了。只是到了地面戰我們才有了壓倒性的優勢。科瓦班達亞齊有一隻很小的太空艦隊保護它,這也是CDF決定拿下它的原因之一。

  “我沒談誰總體上優勢如何如何,艾倫,”我說,“我只是說我們的鳥敵人只有一英寸高。在這之前,我們和蜘蛛打了一架,再再之前,我們和他媽的翼龍戰鬥。按照我的標準,這我來說都太粗暴了,我覺得自己已經不是人了,艾倫.”

  “從技術上說,你本來就不是人了。”艾倫說道,他想努力讓我放鬆。

  但是這沒用。“吶,我感覺不到人之所以為人的那個東西了。”我說,“我們的任務就是和新的生物、新的文明碰面,並且盡可能快地把這些鳥人全都殺光。我們只知道為了和他們作戰所需要知道的事情,我們除了認定他們是敵人之外,別的什麼都不瞭解,當然我們還知道他們會激烈還擊。我們只是個戰爭機器。”

  “這對我們大多數人都不是問題。”艾倫說,“如果你不對一隻蜘蛛有什麼認同感,你就不會覺得殺死一只有什麼好難過的。即使它很大很聰明的,甚至特別大,特別聰明。”

  “或許這就是讓我感到苦惱的原因。”我說,“不用思考生活有什麼意義,只要活著就行,腦袋裡胡思亂想,然後順便把一些小人扔到旁邊的樓房裡。這些不會讓我煩躁,事實上這確實沒有讓我覺得煩。艾倫,問題是我們的行為應該有它的意義,我們至少應該對我們的所作所為感到厭惡,問問我們是不是有一個合理的動機。我對我做的事情沒有厭惡,我對‘我沒有感到厭惡’而感到了恐慌。我像他媽的一個怪獸一樣踐踏這個城市,然後我開始想,我到底是誰?我到底變成了什麼?我是一個怪獸,你是一個怪獸,我們都是他媽逼的野蠻的怪獸,可沒人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艾倫什麼都沒說,我們凝視著我們的士兵,他們正在踐踏著科瓦人,直到最後已經沒什麼可踩的。

  “他他媽的到底怎麼回事?”戰後簡要彙報的時候,凱斯中尉問艾倫關於我的情況。

  “他覺得我們都是野蠻的怪物。”艾倫說。

  “噢,是這個。”凱斯中尉說,轉過臉來,“你有這種感覺多長時間了,佩里?”

  “差不多一年。”我說。

  凱斯中尉點點頭。“發作得很準時,佩里。大多數人都在一年左右認為他們已經變成了某種沒有靈魂的殺人機器,沒有良心,沒有道德。有的人早點,有的人晚點。比如詹森,”他指著旁邊一個班長說,“堅持了十五個月左右之後崩潰了。告訴他你做了些什麼,詹森。”

  “我朝凱斯開了一槍,”羅恩·詹森說,“認為他是邪惡的化身,是他讓我們變成殺人機器的。”

  “差一點就打掉我的頭。”凱斯說。

  “那一槍很幸運。”詹森承認。

  “嗯,幸運的是你沒打中。否則,我就掛了,而你就會只剩一顆大腦,漂浮在精神病院的大玻璃瓶裡,與世隔絕。看,佩里,每個人都會經歷這個階段。當你意識到你其實並不是一隻野蠻的怪獸時,你就不困惑了,只要在這混亂的鳥環境中控制住自己。你有七十五年的時間過著同一種生活,最讓你感到刺激的只是和女人搞來搞去,而緊接著刺激的事情就是在你被那些太空章魚幹死之前用MP把他們炸開花。我靠,如果有人說他從不感到困惑,我才不相信。”

  “艾倫就沒困惑。”我說,“他和我一起入伍的。”

  “這倒是,”凱斯說,“你怎麼解釋呢,羅森塔爾?”

  “我內心的矛盾極其激烈,中尉。”

  “哈,壓制住。”凱斯說,“最好,你最後瘋掉的時候請不要向我開槍。”

  “我不能對我在那種情形下承諾任何事情。長官。”艾倫說。

  “你知道我是怎麼幹的麼?”艾梅·韋伯,另一個班長。“我把地球上所有我懷念的東西都列了個清單。這令人很壓抑,不過從另一個角度,這提醒我,我還沒完全失控。如果你還懷念什麼事情,就說明你還沒瘋。”

  “那你都懷念什麼了?”我問。

  “莎士比亞是一個。”她說,“我在地球上的最後一晚,我看了一場《馬克白》,老天,真是太棒了,你簡直都忘記自己是在劇場裡。”

  “我懷念我女兒的碎巧克力餅乾。”詹森說。

  “你在莫德斯托號飛船上也能吃到碎巧克力餅乾,”凱斯說,“真他媽的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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