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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他之前期待的‘山中秘密’,其實只是空虛和荒蕪,再也沒有什麼好發現的,沒有什麼可做的,只有殘酷的獵食和悔恨的記憶。他在這裡受盡折磨;他痛恨黑暗,但更害怕光亮,他痛恨魔戒更甚於一切。”

  “你這是什麼意思?”佛羅多問:“魔戒應該是他的寶貝,也是他唯一在意的東西吧?但如果他恨這戒指,為什麼不把它丟掉就好,或者是單純逃開呢?”

  “佛羅多,在你聽了那麼多歷史之後,你應該可以明白才是,”甘道夫說:“他對它又恨又愛,就如同他對待自己的看法一樣,在這件事情上,他的自由意志已經被消磨殆盡。”

  “統禦魔戒會照顧自己,佛羅多。它可能會自己滑下主人的手指,但持有者絕不可能丟棄它,至多,他只能考慮將它交給別人保管。而這還必須在被魔戒控制的最初期才行。就我所知,比爾博是史上唯一將其付諸行動的人。當然,他也需要我的説明才辦得到。即使是這樣,他也不可能就這樣把魔戒丟到一旁;佛羅多,決定一切的不是咕魯,而是魔戒,是魔戒決定離開他!”

  “難道是為了迎接比爾博嗎?”佛羅多問:“難道半獸人不會是更好的物件嗎?”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甘道夫說:“特別是對你來說。這是魔戒悠久歷史中最詭異的一次變化,比爾博正好出現,在黑暗中盲目戴上了它!”

  “佛羅多,在歷史幕後運作的不只一方的力量,魔戒試圖要回到主人身邊。它掙脫埃西鐸的掌握,出賣了他。然後當機會來臨時,它又抓住了可憐的德戈,害得他慘遭殺害。在那之後是咕魯,魔戒將他徹底的吞蝕。但他對魔戒失去了進一步的利用價值:他太微不足道、太狡詐了,只要魔戒一直在他身邊,他就永不可能離開那座地底湖。因此,當魔戒之主再度蘇醒,並且將邪氣射出幽暗密林時,它決定捨棄咕魯,哪曉得卻被最不恰當的人選,來自夏爾的比爾博給撿到!”

  “這背後有一股超越魔戒鑄造者的力量在運作著。我只能說,比爾博註定要接收魔戒,而這不是鑄戒者所能掌控的;同樣地,你也是註定要擁有魔戒,從這角度想應該會讓人安心些。”

  “我一點都不覺得安心,”佛羅多說:“我甚至不確定自己是否明白你所說的。但你又是怎麼知道這有關魔戒和咕魯的過去?你真的確定這些事情嗎?或者你只是在瞎猜?”

  甘道夫看著佛羅多,眼中露出光芒。“很多事我本來就知道,也有不少是調查來的,”他回答:“但我不準備對你解釋這一切。人皇伊蘭迪爾和埃西鐸,以及至尊魔戒的歷史,是每個賢者都知道的事情,光是靠著那火焰文字就可以證明,你所擁有的是至尊魔戒,不需要任何其他的證據。”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這一切的?”佛羅多插嘴道。

  “當然是剛剛才在這裡發現的,”巫師毫不客氣地回答:“但這在我的預料之中。我經歷了漫長黑暗的旅程,就是為了要執行這最後的試煉。這是最後的鐵證,一切都已真相大白了。不過,要構思出咕魯的過去,填補進歷史的空白中需要一些氣力。或許一開始我只是推測咕魯的過去。但現在不一樣了。我見過他了,我知道我所說的是事實。”

  “你見過咕魯了?”佛羅多吃驚地問。

  “是的。我想只要有可能,這是每個人會採取的作法吧。我很久以前就開始嘗試,最後才終於找到他。”

  “那在比爾博逃出他的巢穴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打聽出來了嗎?”

  “不是很清楚。我剛剛告訴你的是咕魯願意說的部份。不過,當然不是像我描述的那麼有條理。咕魯是個天生的說謊家,你得要仔細推敲他的一言一語。舉例來說,他堅持魔戒是他的生日禮物,他說這是他祖母給他的禮物,而他的祖母擁有很多這樣的寶物。這太可笑了!我可以確信史麥戈的祖母是個有權有勢的女性,但若說她擁有很多精靈戒指?這實在讓人難以置信。她竟然還會把戒指送給別人?這就絕對是個謊言,但謊言之中依舊有真實的蛛絲馬跡。”

  “殺害德戈的罪行一直讓咕魯感到不安。他編出了一個理由,在黑暗中一遍又一遍地對他的‘寶貝’覆誦,直到他自己也幾乎相信為止。那的確是他的生日,德戈本來就該把戒指給他。戒指這麼突然地出現,本來就是要給他的禮物,戒指就是他的生日禮物等等……他不停地這麼說著。”

  “我盡可能地容忍他,但真相的重要性讓我不得不動用非常手段。我讓他陷入恐懼中,一點一滴地在他的掙扎下榨出真相。他認為自己受到虐待和誤解。但是,當他最後透露出真相時,也只到比爾博逃跑為止。在那之後他就不願意多說了。有其他、比我所煽起更炙烈的恐懼之火在威脅著他,他嘀咕著要取回過去的一切。他會讓人們知道這次絕不平白受辱,他會讓其他人付出代價。咕魯現在有了好朋友,很厲害的好朋友,他們會幫助他,巴金斯會付出代價的,他腦中只想著這些東西。他痛恨比爾博,不停地詛咒他;更糟糕的是,他知道比爾博來自何處。”

  “他怎麼會知道呢?”佛羅多問。

  “都是名字惹的禍。比爾博非常不智地告訴了對方自己的名字。一旦咕魯來到地面,要找到比爾博的家鄉就不是件難事。喔,沒錯,他已經離開了地底。他對於魔戒的執念勝過了對半獸人甚至是對光明的恐懼。在事件發生之後一兩年,他就離開了山底的洞穴。你仔細分析之後就會明白了,雖然他依舊抵抗不了魔戒的吸引力,但魔戒已經不再吞噬他的心智,讓他又恢復了部份的理智。他覺得自己無比的衰老,卻不再畏懼外界,而且覺得極度的饑渴。”

  “他依舊痛恨和恐懼由太陽和月亮製造出來的光明,我想這點是永遠無法改變的,但他相當的聰明。他發現自己可以晝伏夜出,躲過月光和陽光,借著那雙習於黑暗的大眼在深夜中行動,甚至可以借機捕捉那些倒楣的食物。在獲得了新的食物和新鮮空氣之後,他變得更強壯、更大膽。果然不出所料,他接著就進入了幽暗密林。”

  “你就是在那裡找到他的嗎?”佛羅多問。

  “我的確在那邊看到他的蹤跡,”甘道夫回答:“但在那之前,他已經追著比爾博的足跡漫遊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所說的話經常被咒駡給打斷,我很難從他口中問清楚確實的情形。他會說:‘它口袋裡有什麼?不,寶貝,我猜不出來。作弊,這不公平!是它先作弊的,沒錯。是它破壞規則的……我們應該把它捏死的,對吧,寶貝。我們一定會報仇的,寶貝!’”

  “他三不五時就會冒出這樣的話語,我猜你也不想繼續聽下去。我為了獲得情報,可是忍受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不過,從他那言不及義、斷斷續續的詛咒中,我還是擠出了足夠的情報。我推斷,他那雙帶蹼的小腳至少曾經讓他進入長湖上的伊斯加,甚至讓他混入河谷鎮的街道上,讓他偷偷摸摸地聆聽人們的對話。當時發生的事件在大荒原上可是傳頌一時,或許他就是在那邊打聽到比爾博的家鄉。我們當時並沒有對於比爾博的去向特別保密,咕魯那雙靈敏的耳朵應該很快就可以聽到他想要的消息。”

  “那為什麼他不繼續追蹤比爾博呢?”佛羅多說:“為什麼他沒有來夏爾呢?”

  “啊,”甘道夫說:“這才是重點,我認為咕魯的確想要這樣做。他離開河谷鎮之後往西走,至少到了大河邊,但那時他突然間轉了方向。我很確定,他不是因為距離遙遠才這樣做的,不,有什麼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些替我追捕他的朋友也是這樣認為的。”

  “是木精靈先找到他的,由於他的足跡很明顯,所以對精靈們來說不是難事。他的足跡帶領精靈們進出幽暗密林,精靈們一時卻無法抓住他。森林中充滿了有關他的謠言,甚至連飛禽和走獸都聽說過關於他的恐怖傳聞,那裡的居民認為森林中出現了一名生飲鮮血的鬼魅,它會爬上高樹,找尋鳥巢,深入洞穴補食幼獸,它甚至會爬進窗戶,找尋搖籃的位置。”

  “接著,他的足跡在幽暗密林的西邊轉向了。他似乎往南走,擺脫了木精靈的跟蹤。那時,我犯了個大錯,是的,佛羅多,那不是我犯的第一個錯誤,卻可能是最要命的錯誤。我沒有繼續追蹤,我讓他就這麼走了,因為當時我還有許多其他的任務要完成,我也依舊相信薩魯曼的解釋。那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從那以後,我為了彌補這錯誤,進行了多次危險的探索。在比爾博離開此地之後,我再度開始追蹤咕魯;但他所留下的痕跡早已被破壞,如果不是有吾友亞拉岡的幫助,這次可能就前功盡棄了。他是目前這世界上狩獵和追蹤的第一好手,我們兩人在大荒原上漫無目的地追蹤咕魯,心中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最後,在我已經放棄這道路,轉而思索其他的解決方案時,亞拉岡終於找到了咕魯,他歷經艱難,才將這可憐的傢伙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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