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幻想小說 > 被掩埋的巨人 | 上頁 下頁 |
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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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路變直了,他們發現路旁就是在山上曾看到的防禦圍籬。那尖尖的木樁在他們上方,比夜晚的天空還要黑。兩人往前走的時候,埃克索能聽到頭頂上方有竊竊私語聲。接著他看見了其他人,都在上面,沿著防禦牆有規律地排列著,從圍籬上方盯著外面黑暗的荒野。他還沒來得及告訴比特麗絲他發現的情況,就聽到背後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他們加快了腳步,可這時候旁邊已經有個移動的火把,他們身前人影晃動。一開始,埃克索以為碰到了從對面來的一幫村民,但隨即發現自己和比特麗絲已被團團圍住。不同年齡和體形的撒克遜人擠了上來,有些拿著長矛,有些揮舞著鋤頭、鐮刀等工具。幾個聲音同時跟他們講話,好像還有更多人陸續趕來。埃克索感到火把的熱度撲面而來,他把比特麗絲抱得緊一點,目光凝視周圍,看能不能找出帶頭的人,但沒找到。而且,每張面孔都神色慌張,他意識到,任何魯莽動作,都可能導致災難。一個眼神瘋狂的年輕人已經哆哆嗦嗦把刀舉在空中,埃克索把比特麗絲拉過來,離刀鋒遠點兒,腦子裡回想著他會說的那幾句撒克遜話。他什麼都沒想起來,只好發出幾聲安慰的聲音,就像對付一匹不聽話的馬那樣。 “算啦,埃克索,”比特麗絲低聲說。“他們不會感謝你給他們唱催眠曲的。”她用撒克遜語先跟一個人講話,然後又對另一個人講,但氣氛並沒有改善。人們開始叫喊、爭辯,一條狗拽著繩子,從佇列裡竄出來,沖他們惡狠狠地叫。 突然,周圍緊張的人們一下子鬆懈下來。他們的聲音低下去,最後只能聽到一個聲音,在不遠處憤怒地叫喊。聲音越來越近,人群分開,一個身材粗短、身形扭曲的人拄著一根粗拐杖,拖著腳步走到火把的光亮下。 他年紀很大,雖然脊樑挺得比較直,脖子和腦袋卻以奇怪的角度從肩上伸出來。但是,所有在場的人似乎都服從他的權威——連那條狗都不叫了,躲進了黑暗中。埃克索對撒克遜語所知有限,但他仍能聽出來,這個身形扭曲的人勃然大怒,倒不僅僅是因為村民們對陌生人不友好:他在批評他們擅自離開哨崗。火光下的臉孔都神情沮喪,雖然仍舊疑惑。接著,長者的聲音更高、更憤怒了,人們似乎也慢慢想起了什麼事情,一個一個悄悄回到了黑暗中。等到最後一個人也已經離開,周圍響起攀爬梯子的聲音,這個身形扭曲的老人仍在背後責駡不休。 最後,他轉身面對埃克索和比特麗絲,用他們的語言說話,而且不帶一點兒口音。“他們怎麼連這都忘記了呢,而且剛才還親眼看著那位武士帶著他們的兩個兄弟出發,去做他們自己沒有勇氣做的事情?他們的記憶這麼糟糕,是因為羞愧嗎,還是僅僅因為害怕?” “他們的確很害怕,艾弗,”比特麗絲說。“剛才就算腳邊落下一隻蜘蛛,也會讓他們互相廝打起來。你派來歡迎我們的隊伍,可不怎麼樣啊。” “我向你道歉,比特麗絲夫人。也向你道歉,先生。一般情況下,他們是不會這樣對待你們的,不過你們也看到了,這是個充滿恐懼的夜晚。” “我們要到長屋去,這會兒迷路啦,艾弗,”比特麗絲說。“你幫我們指個路,我們就很感激啦。剛才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和丈夫都很想待在屋裡休息。” “朋友們,我倒希望你們能在長屋受到友好的招待,但這樣的晚上,我的鄰居們會幹什麼,倒很難說。你和你好心的丈夫願意到我自己家裡過夜嗎?那要省心得多,不會有人打擾。” “我們很高興接受你的善意,先生,”埃克索插了一句。“我和妻子都很需要休息。” “那請跟我來吧,朋友們。在後面跟緊點兒,到家之前不要大聲說話。” 他們在黑暗中跟著艾弗,來到一幢房子前,這屋舍結構上和其他房子差不多,但要大一些,而且是獨立的。他們穿過低矮的門廊進了屋,空氣裡充滿著木柴的煙味兒,讓埃克索胸口發緊,但他覺得這氣味溫暖友好。屋子中央燜燒著堆火,周圍有編織毯、動物皮和橡木、白蠟木做的傢俱。埃克索從行囊裡拿毯子,比特麗絲一下子坐到一把能搖動的座椅上,松了口氣。艾弗還站在門口,似乎心事重重。 “你們剛才的遭遇,”他說,“我想想都覺得羞愧。” “我們都不要去想這件事啦,先生,”埃克索說。“你已經對我們夠友好啦。而且晚上來的時候,我們也親眼看到了那些勇敢的人出發,去完成危險的任務。所以我們非常理解村子裡的恐慌氣氛,有些人做些傻事,也是正常的。” “既然你們兩位陌生人都記得我們的麻煩,那些傻瓜怎麼這麼快就忘記了呢?命令連孩子都聽得懂,就是要求他們不惜代價守住圍籬上的崗位,這關係到全村人的安全,何況如果我們的英雄們被妖怪追到門邊,他們還需要幫忙呢。瞧瞧他們都在幹什麼?兩個陌生人走過,他們就撲過來,像發瘋的狼一樣,站崗的命令都忘光了,也不記得為什麼要站崗。要不是這地方經常發生這種奇怪的遺忘症,我都要懷疑自己腦子是不是出了問題。” “我們那兒也是一樣的,先生,”埃克索說。“鄰居忘記事情的情況,我和妻子見過很多次。” “這倒有意思了,先生。我還擔心這種病只在我們這兒傳播呢。周圍的人都忘記了,常常只有我一個人還有些記憶,是因為我老了,還是因為我是個不列顛人,住在撒克遜人當中?” “我們發現情況也是這樣,先生。我們自己也受到了這迷霧的影響——我和妻子一直稱之為迷霧——但年輕人的情況似乎更嚴重。先生,你找到解釋了嗎?” “我聽到過很多說法,朋友,大多是撒克遜人的迷信。但去年冬天,有個陌生人到這邊來,說了一些話,我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咦,這是怎麼回事?”艾弗一直待在門邊,手裡拄著拐杖,這時突然轉過身去,對一個體形扭曲的人來說,這個動作異常敏捷。“原諒你們的主人,朋友們。可能是我們的勇士們回來啦。你們最好待在這裡,不要露面。” 他走之後,埃克索和比特麗絲沉默了一會兒,兩人坐在各自的椅子上,閉著眼睛,感謝這休息的機會。然後比特麗絲低聲說道: “你覺得艾弗剛才想說什麼呢,埃克索?” “哪件事情,公主?” “他在談迷霧啊,還有迷霧的原因。” “就是他聽過的一個傳言。我們一定要請他說清楚。他是個可敬的人。他一直和撒克遜人住在一起嗎?” “據我所知,很久以前他娶了個撒克遜女人,後來就一直住在這兒。那個女人怎麼樣,我沒聽說過。埃克索,要是能找到迷霧的原因,那不是件很好的事情嗎?” “真是件好事,但究竟能有什麼好處,我還不知道。” “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埃克索?你怎麼能說這麼狠心的話呢?” “怎麼啦,公主?出什麼事情啦?”埃克索從椅子上坐起來,望著妻子。“我只是說,找到了原因,也不能讓迷霧消失,無論是從這兒還是從我們自己的地方。” “只要有機會瞭解這迷霧,就可能對我們意義非凡。你怎麼能這麼輕描淡寫地說呢,埃克索?” “對不起,公主,我不是有意要這麼說的。我心裡剛才在想別的事。” “我們可是今天才從船夫那兒聽到消息的,你怎麼還能想別的事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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