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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機·五等論


  〔五等,公、侯、伯、子、男也,言古者聖王立五等以治天下,至漢封樹,不依古制,乃作此論。〕

  ※陸士衡

  夫體國經野,先王所慎;〔《周禮》曰:惟王建國,體國經野。鄭玄曰:體,猶分也。《漢書》王嘉曰:王者代天爵人,尤宜慎之。〕

  創制垂基,思隆後葉。〔《典引》曰:順命以創制。《論語比考讖》曰:以俟後聖垂基也。〕

  然而經略不同,長世異術,〔《左氏傳》楚芋尹無宇曰:天子有經略,古之制也。又北宮《文子》曰:有其國家,令聞長世。〕

  五等之制,始於黃唐;郡縣之治,創自秦漢。〔《漢書》曰:周爵五等,蓋千八百國,而太昊黃帝后,唐虞侯伯猶存,至秦遂並四海,分天下為郡縣,前聖苗裔,靡有孑遺者矣。漢興,因秦制度,以撫海內。班固《漢書》述曰:自昔黃唐,經略萬國,三代損益。降及秦漢,革剗五等,制立郡縣。〕

  得失成敗,備在典謨,〔《王命論》曰:曆古今之得失,驗行事之成敗。《書序》曰:典謨訓誥。〕

  是以其詳可得而言。

  夫先王知帝業至重,天下至曠。〔楊雄《長楊賦》曰:恢帝業。《孫卿子》曰:國者,天下之大器也,重任也。《廣雅》曰:曠,遠也。〕

  曠不可以偏制,重不可以獨任,任重必於借力,制曠終乎因人。故設官分職,所以輕其任也。〔《周禮》曰:設官分職,以為民極。〕

  並建五長,所以弘其制也。〔《尚書》曰:外薄四海,鹹建五長。〕

  於是乎立其封疆之典,財其親疏之宜。〔賈逵《國語注》曰:裁,制也。裁與財古字通。〕

  使萬國相維,以成磐石之固;〔《周禮》曰:凡邦國小大相維。《漢書》宋昌曰:漢所謂磐石之宗也。〕

  宗庶雜居,而定維城之業。〔《毛詩》曰:宗子維城,無俾城壞,而獨斯畏。〕

  又有以見綏世之長禦,識人情之大方。〔大方,法也。《呂氏春秋》曰:凡耕之大方,力者欲柔。〕

  知其為人不如厚己,利物不如圖身。〔《周易》曰:利物足以和義。《莊子》曰:愛人利物之謂仁。《左氏傳》欒武子曰:季孫圖其身,不忘其君。〕

  安上在於悅下,為己在乎利人。〔《孝經》曰:安上治民,莫善於禮。《左氏傳》邾子曰:天生民而樹之君,以利之也。民既利矣,孤必與焉。〕

  故《易》曰:"說以使民,民忘其勞。〔《周易》兌卦之辭也。〕

  《孫卿》曰:不利而利之,不如利而後利之之利也。〔《孫卿子》曰:不利而利之,不如利而後利之之利也。不愛而用之,不如愛而後用之之功也。利而後利,不如利而不利者之利也;愛而後用之,不如愛而弗用者之功也。利而不利,愛而不用者,取天下者也。利而後利之,愛而後用之者,保社稷者也。不利而利之,不愛而用之者,危國家者也。〕

  是以分天下以厚樂,而己得與之同憂;饗天下以豐利,而我得與之共害。〔孟子謂齊宣王曰:樂以天下,憂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趙岐曰:古賢君樂則以己之樂與天下同之,憂則以天下之憂與己共之。如是,未有不王者也。鄭玄《儀禮注》曰:饗,勸強之也。〕

  利博則恩篤,樂遠則憂深。〔《呂氏春秋》曰:眾封建,非以私賢也,所以博利博義也。利博義博,則無敵也。《毛詩序》曰:憂深思遠。〕

  故諸侯享食土之實,萬國受世及之祚矣。〔杜預《左氏傳注》曰:享,受也。《禮記》曰:大人世及以為禮。鄭玄曰:大人,諸侯之謂也。〕

  夫然,則南面之君,各務其治。〔《論語》子曰:雍也可使南面也。包氏曰:可使南面,言王諸侯治之也。〕

  九服之民,知有定主。〔《周書》曰:乃辨九服之國也。〕

  上之子愛,於是乎生,〔《周書》文王曰:周視民如子愛也。《禮記》曰:子庶民。則百姓勸。鄭玄曰:子,猶愛也。〕

  下之體信,於是乎結。〔《禮記》曰:先王能脩禮以達義,體信以達順。鄭玄《注》曰:體,猶親也。〕

  世治足以敦風,道衰足以禦暴。故強毅之國,不能擅一時之勢;〔《孟子》曰:彼一時也,此一時也。〕

  雄俊之士,無所寄霸王之志。〔《漢書》宣帝曰:漢家本以霸王道雜之。〕

  然後國安由萬邦之思治,主尊賴群後之圖身。〔《毛詩序》曰:下泉,思治也。〕

  譬猶眾目營方,則天網自昶;〔目,網目也,以喻諸侯。天網,以喻王室也。營,布居也。《老子》曰:天網恢恢,疏而不失。《呂氏春秋》曰:一引其網,萬目皆張。《廣雅》曰:昶,通也。〕

  四體辭難,而心膂獲乂。〔四體,亦喻諸侯。心膂,亦喻王室也。《論語》丈人曰:四體不勤。《尚書》穆王曰:作股肱心膂。〕

  三代所以直道,四王所以垂業也。〔《論語》子曰: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包氏曰:三代,夏、商、周也。《禮記》曰:三王四代,唯其師。鄭玄曰:四代,謂虞、夏、商、周也。《漢書》武帝策詔曰:屬統垂業,廢興何如?〕

  夫盛衰隆弊,理所固有,教之廢興,系乎其人。〔《漢書》韓安國曰:夫盛之有衰,猶朝之必暮。《禮記》哀公問政,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

  願法期於必涼,明道有時而闇。〔言法不可常願,故期在於必薄;道不可常明,故有時而或闇。以諭盛衰廢興,抑唯常理也。孔安國《尚書傳》曰:願,愨也。《左氏傳》渾罕曰:君子作法于涼,其斃猶貪。杜預曰:涼,薄也。〕

  故世及之制,斃于強禦,〔言諸侯世及而盛強,其斃在於強禦而難制也。《毛詩》曰:曾是強禦。〕

  厚下之典,漏於末折。〔言封建逾禮而為害,其漏在於末大而本折也。《周易》曰:剝上以厚下安宅。《左氏傳》楚子問申無宇曰:國有大城,何如?對曰:鄭京櫟賓殺曼伯,宋蕭亳實殺子遊。由是觀之。則害于國。末大必折,尾大不掉。杜預曰:折,折其本也。〕

  侵弱之舋,遘自三季;〔言諸侯秉權,而王室侵弱,斯乃遘自三季也。班固《異姓諸侯王表》序曰:秦患周之敗,以為四夷交侵,以弱見奪。於是削去五等。杜預《左氏傳注》曰:舋,瑕隙也。《國語》郭偃曰:三季王之亡,宜也。韋昭曰:季,末也。三季王,桀、紂、幽王也。〕

  陵夷之禍,終於七雄。〔言七雄力政,而王道因之陵夷。《漢書》張釋之曰:秦陵夷至於二世,天下土崩。《東京賊》曰:七雄並爭。〕

  昔者成湯親照夏後之鑒,公旦目涉商人之戒,〔夏後之鑒,即殷鑒也。《毛詩》曰:殷鑒不遠,在夏後之世。《尚書》曰:爾唯舊人,爾丕克遠省。爾知寧右勤哉!孔安國《傳》曰:目所親見,法之又明之也。〕

  文質相濟,損益有物。〔《春秋元命苞》曰:王者一質一文,據天地之道,天質而地文。《論語》子曰:殷因于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禮,所損益,可知也。物,禮物也。〕

  故五等之禮,不革于時,封畛之制,有隆焉爾者,〔《呂氏春秋》曰:等步畝封畛,所以一之也。《小雅》曰:封畛,界疆也。〕

  豈玩二王之禍,而暗經世之算乎?〔二王,謂夏、殷也。經世,已見李蕭遠《運命論》。〕

  因知百世非可懸禦,善制不能無斃,而侵弱之辱,愈於殄祀,土崩之困,痛於陵夷也。〔《家語》孔子曰:文武之祀,無乃殄乎。《漢書》徐樂上書曰:何謂土崩,秦之末葉是也。人困而主不恤,下怨而上不知,此之謂土崩。〕

  是以經始權其多福,慮終取其少禍。〔《毛詩》曰:經始靈台。《吳趙春秋》曰:大夫種善圖始,範蠡善慮終。賈逵《國語注》曰:權秉也。《屍子》曰:聖人權福則取重,權禍則取輕。〕

  非謂侯伯無可亂之符,郡縣非致治之具也。故國憂賴其釋位,主弱憑其翼戴。〔《左氏傳》,王子朝告于諸侯曰:王居於彘,諸侯釋位,以間王政。又叔向語宣子曰:文之伯也。翼戴天子,加之以恭。〕

  及承微積斃,王室遂卑,〔《新序》曰:及定王,王室遂卑。〕

  猶保名位,祚垂後嗣,〔《左氏傳》曰:名位不同。班固《漢書序》曰:後嗣承序,以廣親親。〕

  皇統幽而不輟,神器否而必存者,豈非置勢使之然與?〔《東京賦》曰:怨皇統之見替。鄭玄《論語注》曰:輟,止也。《老子》曰:天下神器,不可為也,為者敗之。〕

  降及亡秦,棄道任術,〔《史記》曰:商鞅見秦孝公,謂景監曰:吾說君以帝王之道,君曰吾不能待。吾以彊國之術說君,君大悅。〕

  懲周之失,自矜其得。〔言懲周以弱見奪,自矜以力滅周也。〕

  尋斧始於所庇,制國昧於弱下,〔弱下之術,前王所棄,秦以為是,故謂之昧焉。《左氏傳》宋昭公將去群公子,樂豫曰:不可。公族,公室之枝葉也,若去之,則本根無所庇蔭矣。葛荔猶能庇其本根,故君子以為比,況國君乎?此所謂庇焉而縱尋斧也。賈逵《國語注》曰:尋,用也。〕

  國慶獨饗其利,主憂莫與共害。〔《國語》曰:晉國有慶,未嘗不怡。《史記》範雎曰:主憂臣辱。〕

  雖速亡趨亂,不必一道。〔毛萇《詩傳》曰:速,召也。〕

  顛沛之釁,實由孤立。〔《毛詩》曰:人亦有言,顛沛之揭。毛萇曰:顛,僕也。沛,拔也。揭,見根貌也。《漢書》曰:漢興,懲戒亡秦孤立之敗也。〕

  是蓋思五等之小怨,忘萬國之大德。〔毛詩曰:忘我大德,思我小怨。〕

  知陵夷之可患,闇土崩之為痛也。周之不競,有自來矣。〔《左氏傳》鄭石〈毚中"兔改大"〉謂子囊曰:今楚實不競,行人何罪?又叔孫曰:叔出季處,有自來矣。〕

  國乏令主,十有餘世,〔《左氏傳》冶區夫曰:為乏令主。楊雄連珠曰:古之令主,所以統天者,不遠焉。《爾雅》曰:令,善也。〕

  然片言勤王,諸侯必應,〔《論語》子曰:片言可以折獄。《左氏傳》狐偃言於晉侯曰:求諸侯莫如勤王也。〕

  一朝振矜,遠國先叛。〔《公羊傳》:葵丘之會,齊桓公震而矜之。叛者九國。震之者何?猶曰振振然。矜之者何?猶莫若我也。何休曰:震矜,色自美之貌。〕

  故彊晉收其請隧之圖,暴楚頓其觀鼎之志,〔《左氏傳》:晉侯朝王,王享體,命之宥。請隧,弗許。曰:王章也。未有代德,而有二王,叔父之所惡也。又曰:楚子伐陸渾之戎,遂至於雒。定王使王孫滿勞楚子,問鼎之大小輕重焉。杜預曰:示欲逼周,取天下也。〕

  豈劉、項之能窺關,勝、廣之敢號澤哉?〔《漢書》:沛公自武關入秦。又曰:羽至函谷關,使當陽君擊關。羽入,至戲。又曰:勝、廣為屯長,行至蘄西大澤鄉,勝自立為將軍,廣為都尉。〕

  借使秦人因循周制,雖則無道,有與共斃,覆滅之禍,豈在曩日?〔曩日,謂土崩之禍也。〕

  漢矯秦枉,大啟侯王。〔班固《漢書表》曰:藩國大者,誇州兼郡,可謂矯枉過其正矣。《毛詩》曰:大啟爾宇,為周室輔。〕

  境土逾溢,不遵舊典。〔《東京賦》曰:規摹逾溢。《尚書》曰:舊典時式。〕

  故買生憂其危,朝錯痛其亂,〔《漢書》賈誼曰:夫樹國固,必相疑之勢,下數被其殃,上數爽其憂,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又朝錯曰:請諸侯之罪過,削其支郡。不如此,宗廟不安也。〕

  是以諸侯阻其國家之富,憑其士民之力,〔阻,恃也。〕

  勢足者反疾,土狹者逆遲。六臣犯其弱綱,七子衢其漏網。〔《漢書》賈誼曰:大抵彊者先反。及淮陰王楚,最彊,則先反。韓信倚胡,則又反。及貫高因趙資,則又反;陳豨兵精,則又反。彭越用梁,則又反。黥布用淮南,則又反。盧綰最弱,最後反。然誼言八而機言六者,貫高非五等,盧綰亡入匈奴,故不數之。《漢書》曰:景帝即位,朝錯說上,令削吳。及書至,吳王起兵誅漢吏二千石以下。膠西、膠東、淄川、濟南、楚、趙亦皆反也。〕

  皇祖夷於黥徒,西京病於東帝。〔皇祖,高祖也。《南都賦》曰:皇祖止焉。《史記》曰:淮南王黥布反,高祖自往擊之。布走,高祖時為流矢所中,行道病。《史記》曰:荊王劉賈者,不知何屬,高祖立賈為荊王。淮南王黥布反,東擊荊,賈與戰不勝,走富陵,為布軍所殺。《漢書》曰:賈稱從兄,而機以為皇祖,蓋別有所見。杜預《左氏傳注》曰:夷,傷也。《楚漢春秋》曰:下蔡亭長詈淮南王曰:封汝爵為千乘,東南盡日所出,尚未足黔徒群盜所邪!而反,何也,然黥當為黔。《漢書》曰:吳王濞反,削吳會稽豫章郡。書至,起兵反,以袁盎為太常,使吳。吳王聞盎來,知其欲說,笑而應曰:我已為東帝,尚誰拜?不肯見盎。〕

  是蓋過正之災,而非建侯之累也。〔矯枉過其正,已見上文。《周易》曰:利用建侯行師。〕

  然呂氏之難,朝士外顧;宋昌策漢,必稱諸侯。〔《漢書》曰:呂產、呂祿自知背高皇帝約,因作亂。朱虛侯使人告兄齊王,令發兵西。太尉勃、丞相平為內應,以誅諸呂,齊王遂發兵。又曰:呂後崩,大臣迎立代王。郎中令張武曰:以迎大王為名,實不可往。宋昌曰:群臣議非也。內有朱虛東牟之親,外畏吳、楚、淮南、琅邪、齊、代之強,故迎大王,大王勿疑也。〕

  逮至中葉,忌其失節,割削宗子,有名無實,天下曠然,複襲亡秦之軌矣。〔《漢書》曰:諸侯小者淫荒越法,大者睽孤橫逆,以害身喪國,故文帝采賈生之議分齊、趙,景帝用朝錯之計削吳、楚。〕

  是以五侯作威,不忌萬邦,新都襲漢,易於拾遺也。〔五侯,已見鮑明遠數詩。《尚書》曰:臣作福作威,害於而家,凶于而國。《漢書》曰:封王莽為新都侯。襲,猶取也。《漢書》梅福上書曰:昔高祖舉秦如鴻毛。取楚如拾遺。〕

  光武中興,纂隆皇統,而猶遵覆車之遺轍,養喪家之宿疾。〔言光武猶遵師前漢之失也。《晏子春秋》諺曰:前車覆,後車戒也?《尚書》曰:卿士有一於身,家必喪。〕

  僅及數世,奸軌充斥,〔《尚書》曰:寇賊奸宄。軌與宄古字通。《左氏傳》士文伯讓子產曰:以政刑之不修,寇盜充斥。〕

  卒有彊臣專朝,則天下風靡。〔彊臣,謂梁冀之屬也。《楚辭》曰:世從俗而變化,隨風靡而成行。〕

  一夫縱衡,則城池自夷,豈不危哉!〔一夫,謂董卓也。《漢書》曰:縱恣意。衡,古橫字。〕

  在周之襄,難興王室,放命者七臣,幹位者三子。〔《左氏傳》曰:初,王姚嬖于莊王,生子頹,子頹有寵,蒍國為之師。及惠王即位,取蒍國之圃以為囿。邊伯之宮近於王宮,王取之。王奪子禽、祝跪與詹父田,而收膳夫之秩。故蒍國、邊伯、石速、詹父、子禽祝跪作亂。因蘇氏。秋,五大夫奉子頹以伐王,不克,出奔溫。蘇子奉子頹以奔衛,衛師、燕師伐周。冬,立子頹。杜預曰:石速,士也,不在五大夫之數。又曰:初,甘昭公有寵於惠後,惠後將立之,未及而卒。昭公奔齊,襄王複之。又通於隗氏,王替隗氏,頹叔、桃子曰:我實能使狄。遂奉太叔以狄師伐周,大敗周師,王出適鄭,處於汜。杜預曰:甘昭公,王子太叔帶也。又曰:王子朝賓起有寵於景王,王崩,子朝因舊官百工之喪職秩者,與靈景之族以作亂。單子逆悼王于莊宮以歸。杜預曰:子朝,景王之長庶子。悼王,子猛也。班固《漢書》述曰:孝景蒞政,諸侯方命。韋昭曰:方,放命,不承天子之制。七臣,蒍國、邊伯、詹父、子禽祝跪,及頹叔、桃子、賓起也。《王命論》曰:闇幹天位。《爾雅》曰:幹,求也。三子,子頹、叔帶、子朝。〕

  嗣王委其九鼎,凶族據其天邑,〔嗣王,惠襄悼也。凶族,三子也。《史記》曰:秦取周九鼎寶器。《尚書》曰:肆予敢求爾于天邑商。〕

  鉦鼙震於閫宇,鋒鏑流乎絳闕。〔傅玄正都賦曰:巍巍絳闕。〕

  然禍止畿甸,害不覃及。〔《毛詩》曰:覃及鬼方。毛萇曰:覃,延也。〕

  天下晏然,以治待亂。〔《漢書·難蜀父老》曰:及臻厥成,天下晏如也。《淮南子》曰:靜以合躁,治以待亂。〕

  是以宣王興於共和,襄惠振於晉鄭。〔《史記》曰:周人相與畔,襲厲王,王出奔於彘。召公、周公二相行政,號曰共和。共和十四年,厲王死於彘,二相乃共立宣王。又曰:惠王即位,衛師、燕師伐周,立子頹。鄭伯見虢叔曰:盍納王乎?虢公曰:寡人之願也。同伐王城。鄭伯將王自圉門入,虢叔自北門入,殺王子頹及五大夫。又曰:天王出居於鄭,避母弟之難也。晉侯辭秦師而下,次於陽樊。右師圍溫,左師逆王,王入於王城,取太叔于溫,殺之。杜預曰:叔帶,襄王同母弟也。〕

  豈若二漢,階闥蹔擾,而四海已沸,〔階闥蹔擾,謂王莽也。〕

  孽臣朝入,而九服夕亂哉。〔孽臣,董卓也。範曄《後漢書》曰:何進私呼卓入朝,以脅太后。卓至,遂廢少帝為弘農王。〕

  遠惟王莽篡逆之事,近覽董卓擅權之際,億兆悼心,愚智同痛。〔《左氏傳》薳啟彊曰:孤與二三臣,悼心失圖。〕

  然周以之存,漢以之亡,夫何故哉?豈世乏曩時之臣,士無匡合之志歟?〔《聖主得賢臣頌》曰:齊侯設庭燎之禮,故有匡合之功。《論語》子曰:管仲相桓公,一匡天下。又曰:桓公九合諸侯。〕

  蓋遠績屈於時異,雄心挫於卑勢耳。〔《左氏傳》劉子謂趙孟曰:子蓋亦遠績禹功而大庇民乎?阮瑀《與孫權書》曰:大丈夫雄心,能無憤發。〕

  故烈士扼腕,終委寇讎之手;〔《漢書》曰:燕齊之間,方士瞋目扼腕。〕

  中人變節,以助虐國之桀。〔《漢書》張博書曰:公卿變節。《史記》王歜謂燕將曰:今為君將,是助桀為暴也。〕

  雖複時有鳩合同志,以謀王室,〔《漢書》曰:王莽居攝,翟義心惡之,遂與劉宇、劉璜結謀舉義兵。範曄《後漢書》曰:董卓以尚書韓馥為冀州刺史,侍中劉岱為兗州刺史。馥等到官,各舉義兵討卓。〕

  然上非奧主,下皆市人,〔《漢書》曰:翟義立劉信為天子。《左氏傳》曰:蔡公召子幹、子蜇,將納之。子幹歸,韓宣子問於叔向曰:子幹其濟乎?對曰:難,恭王有寵子,國有奧主。《呂氏春秋》曰:驅市人而戰之,可以勝人之教卒也。〕

  師旅無先定之班,君臣無相保之志。是以義兵雲合,無救劫弑之禍;〔範曄《後漢書》曰:卓聞劉馥等兵起,乃鴆殺弘農王。《文子》曰:用兵有五,誅暴救弱謂之義。《漢書》班彪曰:假號雲合。〕

  民望未改,而已見大漢之滅矣。〔《漢書》曰:莽聞翟義起兵,乃拜王邑為虎牙將軍,以擊義,破之。於是莽自謂大得天人之助,遂即真矣。《漢書》:陳涉詐稱公子扶蘇,從民望也。〕

  或以諸侯世位,不必常全,〔《公羊傳》曰:諸侯世位,故國君為一體也。全或為今,非。〕

  昏主暴君,有時比跡,故五等所以多亂。〔《唐子》曰:暴主闇君,不可生殺。范曄《後漢書》孔融薦謝該曰:該實卓然,比跡前列。〕

  今之牧守,皆以官方庸能,雖或失之,其得固多,故郡縣易以為治。夫德之休明,黜陟日用,〔《左氏傳》,王孫滿曰:德之休明。《尚書》曰: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

  長率連屬,鹹述其職,〔《禮記》曰:千里之外,設方伯五國以為屬。屬有長,十國以為連,連有帥。《尚書大傳》曰:古者諸侯之於天子,五年一朝,謂之述職。述其職者,述其所職也。〕

  而淫昏之君,無所容過,〔《左氏傳》宋子魚曰:又用諸淫昏之鬼。〕

  何則其不治哉?故先代有以之興矣。苟或衰陵,百度自悖,〔《尚書》曰:不役耳目,百度惟貞。〕

  鬻官之吏,以貨准才,則貪殘之萌,皆如群後也。安在其不亂哉?故後王有以之廢矣。且要而言之,王等之君,為已思治;〔民安,已受其利,故曰為已。〕

  郡縣之長,為利圖物。〔物能利己,乃始圖之,故雲為利。〕

  何以徵之?蓋企及進取,仕子之常志;〔企及進取,奔競以招譽。《禮記》曰:不至焉者,企而及之。《史記》蘇秦說燕王曰:忠信者,所以自為也。進取者,所以為人也。〕

  修己安民,良士之所希及。〔修己安民,積德以厚下。《論語》子曰:修己以安百姓。《尚書》咎繇曰:在安民。孔安國《論語注》曰:希,少也。〕

  夫進取之情銳,而安民之譽遲。〔鄭玄《禮記注》曰:情,實也。銳,猶疾也。〕

  是故侵百姓以利己者,在位所不憚;〔安民譽遲,不若侵之以利己。鄭玄《論語注》曰:憚,難也。〕

  損實事以養名者,官長所夙夜也。〔進取名速,故損實事以求之。《列子》曰:范氏有子曰子華,善養私名。〕

  君無卒歲之圖,臣挾一時之志。五等則不然,知國為已土,眾皆我民,民安已受其利,國傷家嬰其病。〔《說文》曰:嬰,繞也。〕

  故前人欲以垂後,後嗣思其堂構,〔《尚書》曰:若考作室,子乃弗肯堂,矧肯構。〕

  為上無苟且之心,群下知膠固之義。〔《漢書》王嘉上疏曰:孝文時,吏居官者,或長子孫,然後上下相望,莫有苟且之意。《莊子》曰:待膠漆而固者,是侵其德者也。范曄《後漢書》鄭秦曰:以膠固之眾,當解合之勢。〕

  使其並賢居治,則功有厚薄;〔言八代同建五等,而廢興殊跡者。譬並賢居治,而功有優劣也。〕

  兩愚處亂,則過有深淺。〔言秦漢同立郡縣而脩短異期者。譬兩愚居亂,而過有輕重也。〕

  然則八代之制,幾可以一理貫;〔八代,謂五帝三王也。然此八代,異於辯亡,各觀文立義也。崔實《政論》曰:今既不能純法八代,故宜參以霸政。《論語》曰:吾道一以貫之。〕

  秦漢之典,殆可以一言蔽矣。〔《論語》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孔安國《尚書傳》曰:蔽,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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