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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陽·上書吳王


  ※鄒陽〔《漢書》曰:鄒陽,齊人也。陽事吳王濞,王以太子事,陰有邪謀,陽奏書諫,為其事尚隱,惡不指斥言,故先引秦為喻。因道胡越、齊、趙之難,然後乃致其意。〕

  臣聞秦倚曲台之宮,〔應劭曰:始皇帝所治處也,若漢家未央宮也。《三輔黃圖》曰:未央有曲台殿。〕

  懸衡天下,〔如淳曰:衡,猶稱之衡也。言其懸法度於其上。申子曰:君必有明法正義,若權衡以稱輕重,所以一群臣也。〕

  畫地而人不犯,兵加胡越;至其晚節末路,張耳、陳勝連從兵之據,以叩函穀,咸陽遂危。〔《史記》曰:陳勝,字涉,陽城人也。勝為王,號為張楚,西擊秦。又曰:張耳,大樑人也。陳勝起蘄,以耳為校尉。《廣雅》曰:據,引也。言相引以為援也。〕

  何則?列郡不相親,萬室不相救也。今胡數涉北河之外,〔《史記》曰:秦惠王遊至北河。徐廣曰:戎地之河上也。〕

  上覆飛鳥,下不見伏兔,〔蘇林曰:覆,盡也。言胡上射飛鳥,下盡地之伏兔。〕

  鬥城不休,救兵不至,死者相隨,輦車相屬,轉粟流輸,千里不絕。〔鄭玄《禮記注》曰:流,猶行也。〕

  何則?彊趙責於河間,〔應劭曰:趙幽王為呂後所幽死,文帝立其長子遂為趙王,取趙之河間。立弟辟彊為河間王。至子哀王無嗣,國除,遂欲複還得河間也。〕

  六齊望於惠後〔孟康曰:高後割濟南郡,為呂王台奉邑。又割琅邪郡,封營陵侯劉澤為琅邪王。文帝乃立悼惠王六子為王,言六齊不保今日之恩,而追怨惠帝與呂後。《漢書》曰:文帝閔濟北逆亂自滅,盡封悼惠王諸子為列侯。後齊文王薨,無子,於是分齊為六,將閭為齊王,惠為濟北王,賢為淄川王,雄渠為膠東王,邛為膠西王,辟光為濟南王也。〕

  城陽顧於盧博,〔孟康曰:城陽王喜也。喜父章,與弟興居討諸呂有功,本當盡以趙地王章,梁地王興居。文帝聞其欲立齊王,更以二郡王之,章失職,歲餘薨,興居誅死。盧博,濟北王治處,喜故顧念而怨也。二郡謂城陽章所封,濟北興居所封,興居誅死,故喜顧念而恨也。泰山郡有博縣濟北縣。〕

  三淮南之心思墳墓。〔張晏曰:淮南厲王三子,為三王,念其父見遷殺也。《漢書》曰:上憐淮南王不軌,上乃立厲王三子安為淮南王,敖為衡山王,賜為廬江王。〕

  大王不憂,臣恐救兵之不專,〔孟康曰:不專救漢也。如淳曰:皆自私怨宿憤,不能為吳也。若吳舉兵反,天子來討,謂四國但有意不敢相救也。以孟康解其文,故言不專救漢。如淳解其意,故雲不能為吳。二說相成,義乃可明。〕

  胡馬遂進窺於邯鄲,越水長沙,還舟青陽。〔蘇林曰:青陽,水名也。言胡越水陸共伐漢也。善曰:此同孟康之義也。張晏曰:還舟,聚舟也。言胡為趙難,越為吳難,不可恃也。善曰:此微同如淳之說。《秦始皇本紀》曰:荊王獻青陽之田,已而背約,要擊我南郡。〕

  雖使梁並淮陽之兵,下淮東,越廣陵,以遏越人之糧,漢亦折西河而下,北守漳水,以輔大國。胡亦益進,越亦益深,此臣之所為大王患也。〔善曰:大國,謂趙也。陽假言吳思助漢,今胡越俱來伐之。漢雖複使梁並淮陽之兵,以遏越人糧,漢截西河以下,而助於趙,終無所益。故胡亦益進,越亦益深,此臣為大王患也。然其意欲破吳計,雖使當為乃使,越人當為吳人,輒當為禦。言吳趙欲來伐漢,漢乃使梁並淮陽之兵,以止吳人之糧。漢截西河以禦於趙。如此,則趙不得進,吳不得深。陽惡指斥,故假胡越錯亂其辭。自此以下,乃致其意焉。〕

  臣聞蛟龍驤首奮翼,則浮雲出流,霧雨鹹集。聖王底節脩德,則游談之士,歸義思名。〔善曰:厎與砥同。厎,礪也。《戰國策》蘇秦說趙王曰:外客游談之士,無敢自進於前。《漢書·王莽傳》曰:游者為之談說。〕

  今臣盡知畢議,易精極慮,〔如淳曰:改易精思,以謀慮之。〕

  則無國而不可奸;〔善曰:《爾雅》曰:奸,求也。奸與幹同。〕

  飾固陋之心,則何王之門,不可曳長裾乎?然臣所以歷數王之朝,背淮千里而自致者,非惡臣國,而樂吳民,竊高下風之行,尤悅大王之義。〔善曰:《新序》,公孫龍謂平原君曰:臣居魯,則聞下風。高先生之知,悅先生之行。〕

  故願大王無忽,察聽其至。〔善曰:劉瓛《周易注》曰:至,極也。謂極言之。〕

  臣聞鷙鳥累百,不如一鶚。〔孟康曰:鶚,大雕也。如淳曰:鷙鳥比諸侯,鶚比天子。〕

  夫全趙之時,〔服虔曰:全趙,趙未分之時。應劭曰:後分為三。〕

  武力鼎士,袨服叢台之下者,一旦成市,〔服虔曰:袨服,大盛玄黃服也。臣瓚以為鼎士,舉鼎之士,叢台,趙王之台。〕

  不能止幽王之湛患;〔韋昭曰:高帝子幽王友也,呂後殺之。湛,今沈字也。〕

  淮南連山東之俠,死士盈朝,不能還厲王之西也。〔善曰:《漢書》曰:淮南厲王長謀反,廢遷蜀。韋昭曰:徙蜀嚴道。〕

  然則計議不得,難諸賁不能安其位亦明矣!〔善曰:《左氏傳》曰:吳公子光享王,鱄設諸置劍於魚中以進,抽劍以刺王。《說苑》曰:勇士孟賁,水行不避蛟龍,陸行不避狼虎。〕

  故願大王審畫而已。

  始孝文皇帝據關入立,寒心銷志,不明求衣。〔臣瓚以為文帝入關而立,以天下多難,故乃寒心戰慄,未明而起。〕

  自立天子之後,使東牟朱虛,東褒儀父之後,〔應劭曰:天下已定,文帝遣朱虛侯章東喻齊王,嘉其首舉兵欲誅諸呂,猶春秋褒邾儀父者也。〕

  深割嬰兒王之。〔應劭曰:封齊王六子為王,其中有小嬰兒。孝文帝於骨肉厚也。〕

  壤子王梁代,益以淮陽。〔善曰:此言文帝之時,梁王揖、代王參、淮陽王武。後樑王揖早薨,徙武為梁王也。然參、揖皆少,故雲壤也。晉灼曰:《方言》:梁益之間,所愛諱其肥盛曰壤也。善曰:《方言》雲:瑋其肥盛。《晉書》注以瑋為諱。〕

  卒僕濟北,囚弟於雍者,豈非象新垣等哉?〔善曰:《漢書》曰:濟北王興居聞帝之代,乃反。棘蒱侯擊之,興居自殺。又曰:淮南王道死雍。應劭曰:二國有奸臣,如新垣平等勸王共反也。〕

  今天子新據先帝之遺業,〔善曰:今天子,景帝也。先帝,文帝也。〕

  左規山東,右制關中,變權易勢,大臣難知。大王弗察,臣恐周鼎複起於漢,〔如淳曰:新垣平詐言周鼎在泗水中,臣望東北汾陰,有金寶氣,鼎在其中,弗迎則不至。為吳計者,猶新垣平之言周鼎,終不可得也。〕

  新垣過計於朝,〔服虔曰:過,誤也。〕

  則我吳遺嗣,不可期於世矣!高皇帝燒棧道,灌章邯,〔應劭曰:章邯為雍王,高祖以水灌其城,破之。燒棧道,言高祖涉所燒之棧道也。《史記》曰:張良說漢王,燒絕棧道也。〕

  兵不留行,〔善曰:言攻之易,故不稽留也。〕

  收弊人之倦,東馳函谷,西楚大破。〔張晏曰:項羽自號西楚霸王。〕

  水攻則章邯以亡其城,陸擊則荊王以失其地,〔如淳曰:荊亦楚,謂項王敗走也。〕

  此皆國家之不幾者也。〔孟康曰:言國家不可庶幾得之也。〕

  願大王熟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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