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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部總論二(2)


  張子·正蒙

  《太和篇》

  「造化所成,無一物相肖者」,以是知萬物雖多,其實一物,無無陰陽者,以是知天地變化,二端而已。

  《參兩篇》

  陰陽之精,互藏其宅,則各得其所安,故日月之形,萬古不變。若陰陽之氣,則迴圈迭至,聚散相蕩,升降相求,絪縕相揉,蓋,相兼相制,欲一之而不能,此其所以屈伸無方,運行不息,莫或使之,不曰「性命之理」,謂之何哉?

  陽之德主於「遂」,陰之德主於「閉。」

  陰性凝聚,陽性發散,陰聚之陽必散之,其勢均散。陽為陰累,則相持為雨而降;陰為陽得,則飄揚為雲而升。故雲物班布太虛者,陰為風驅,斂聚而未散者也。

  凡陰氣凝聚,陽在內者不得出,則奮擊而為雷霆;陽在外者不得入,則周旋不舍而為風。其聚有遠近虛實,故雷風有小大暴緩。和而散,則為霜雪雨露;不和而散,則為戾氣噎霾。陰常散緩,受交于陽,則風雨調,寒暑正。

  《天象》者,陽中之陰;《風霆》者,陰中之陽。

  冰者,陰凝而陽未勝也。火者,陽麗而陰未盡也。火之炎,人之蒸,有影無形,能散而不能受光者,其氣陽也。

  陽陷於陰為水,附于陰為火。

  朱子全書《陰陽》

  天地統是一個大陰陽,一年又有一年之陰陽,一月又有一月之陰陽,一日一時皆然。

  陰陽五行之理,須常常看得在目前,則自然牢固矣。

  五行相為陰陽,又各自為陰陽。

  「得五行之秀者」為人,只說五行而不言陰陽者。蓋做這人,須是五行方做得成。然陰陽便在五行中,所以周子雲:「『五行一陰陽也』。舍五行,無別討陰陽處。如甲乙屬木,甲便是陽,乙便是陰;丙丁屬火,丙便是陽,丁便是陰。不須更說陰陽,而陰陽在其中矣。」或曰:「如言四時,而不言寒暑耳?」曰:「然。」

  陽無驟生之理。如冬至前半月中,氣是小雪,陽已生三十分之一分。到得冬至前幾日,須已生到二十七八分,到是日方始成一畫,不是昨日全無今日,一旦便都複了。大抵剝盡處便生。《莊子》雲:「造化密移,疇覺之哉?」這語自說得好。又如《列子》亦謂:「運轉無已,天地密移,疇覺之哉?」凡一氣不頓進,一形不頓虧,亦不覺其成。不覺其虧。蓋陰陽浸消浸盛。人之一身。自少至老。亦莫不然。

  「天地間只有一個陰陽,故程先生雲:『只有一個感與應』。所謂『陰與陽』,無處不是。且如前後,前便是陽,後便是陰;又如左右,左便是陽,右便是陰;又如上下,上面一截便是陽,下面一截便是陰。」問:「『先生《易說》中謂伏羲作《易》,驗陰陽消息,兩端而已』,此語最盡。」曰:「『陰陽』雖是兩個字,然卻只是一氣之消息,一進一退,一消一長」,進處便是陽,退處便是陰,長處便是陽,消處便是陰。只是這一氣之消長,做出古今天地間無限事來。

  所以陰陽做一個說亦得,做兩個說亦得。

  又問:「氣之發散者為陽,收斂者為陰否?」曰:「也是如此。

  如鼻氣之出入,出者為陽,收回者為陰。入息如螺螄出殼了,縮入相似,是收入那出不盡底。若只管出去,不收便死矣。」問:「出入息畢竟出去時,漸漸消,到得出盡時,便死否?」曰:「固是如此。然那氣又只管生。」

  天地間一陰一陽,如環無端,便是相勝底道理。《陰符經》說:「天地之道浸,故陰陽勝。」「浸」字最下得妙。天地間不陡頓恁地陰陽勝。

  大抵言語兩端處皆有陰陽。如「開物成務」,開物是陽,成務是陰;如「致知」「力行」,致知是陽,力行是陰。周子之書屢發此意,推之可見。

  橫渠言:「遊氣紛擾,合而成質者,生人物之萬殊;其陰陽兩端迴圈不已者,立天地之大義。」說得似稍支離。

  只合雲:「陰陽五行,迴圈錯綜,升降往來,所以生人物之萬殊,立天地之大義。」

  問「一故神。」曰:「橫渠說得極好,須當子細看。但《近思錄》所載,與本書不同。當時緣伯恭不肯全載,故後來不曾與他添得。『一故神』,橫渠親注雲:『兩在故不測』,只是這一物,卻周行乎事物之間。如所謂『陰陽、屈伸、往來上下,以至於行乎什百千萬之中,無非這一個物事,所以謂『兩在故不測』。」「『兩故化』注雲:『推行乎一』。凡天下」之事,一不能化,惟兩而後能化。且如一陰一陽,始能化生萬物。雖是兩個,要之亦是推行乎此一爾。此說得極精,須當與他子細看。

  「神化」兩字,雖程子說得亦不甚分明,惟是橫渠推出來,「推行有漸為化,合一不測為神。」又曰:「一故神,兩故化。」言兩在者,或在陰,或在陽。在陰時,全體都是陰;在陽時,全體都是陽。化是逐一挨將去底,一日復一日,一月複一月,節節挨將去,便成一年,這是化。直卿雲:「一故神,猶一動一靜,互為其根;兩故化,猶動極而靜,靜極複動。」

  橫渠言「陰聚之,陽必散之」一段,卻見得陰陽之情。

  五行一陰陽也,陰陽一太極也,太極本無極也。此當思無有陰陽,而無太極底時節。若以為止是陰陽,陰陽卻是形而下者。若只專以理言,則太極又不曾與陰陽相離。正當沈潛玩索,將圖像意思抽開細看,又複合而觀之。某解此雲:「非有離乎陰陽也,即陰陽而指」其本體,不雜乎陰陽而為言也。此句自有三節意思,更宜深考。《通書》雲:「靜而無動,動而無靜,物也;動而無動,靜而無靜,神也。」當即此兼看之。

  問「動而生陽,靜而生陰。」注:「太極者,本然之妙;動靜者,所乘之機。太極只是理,理不可以動靜言。惟動而生陽,靜而生陰,理寓於氣,不能無動靜所乘之機。乘,如乘載之乘,其動靜者,乃乘載在氣上,不覺動了靜,靜了又動。」曰:「然。」又問:「動靜無端,陰陽無始。那個動,又從上面靜生下;上面靜,又是上面動生來?今姑把這個」說起,曰:「然。」

  問:「『太極動而生陽』,是陽先動也。今解雲:『必體立而用得以行』,如何?」曰:「體自先有。下言『靜而生陰』,只是說相生無窮耳。」

  統言陰陽,只是兩端;而陰中自分陰陽,陽中亦有陰陽;「乾道成男,坤道成女。」男雖屬陽,而不可謂其無陰;女雖屬陰,亦不可謂其無陽。人身氣屬陽,而氣有陰陽;血屬陰,而血有陰陽。

  問:「陰陽動靜,以大體言,則春夏是動,屬陽;秋冬是靜,屬陰。就一日言之,晝陽而動,夜陰而靜。就一時一刻言之,無時而不動靜,無時而無陰陽。」曰:「陰陽無處無之,橫看豎看皆可見。橫看則左陽而右陰,豎看則上陽而下陰;仰手則為陽,覆手則為陰;向明處為陽,背明處為陰。《正蒙》雲:『陰陽之氣,迴圈迭至,聚散相蕩,升降相求,絪縕相揉,相兼相制,欲一之不能』,蓋謂是也。」厚之問:「『陽變陰合』,如何是合?」曰:「『陽行而陰隨之』。

  陰陽有相對而言者,如『東陽西陰,南陽北陰是也;有錯綜而言者,如晝夜寒暑,一個橫,一個直是也。伊川言:『《易》,變易也』,只說得相對底陰陽流轉而已,不說錯綜底陰陽交互之理。言《易》須兼此二意』。」〈以上語類〉陰陽只是一氣,陰氣流行即為陽,陽氣凝聚即為陰,非直有二物相對也。此理甚明,周先生于《太極圖》中已言之矣。〈答楊元範〉

  謂「一陰一陽之謂道」,已涉形器。五性為形而下者,恐皆未然。陰陽固是形而下者,然所以一陰一陽者,乃理也,形而上者也;五事固是形而下者,然五常之性則理也,形而上者也。〈答楊子順〉

  問:「蔡丈雲:『天根是好人之情狀,月窟是小人之情狀,三十六宮是八卦陰陽之爻』。某疑『人物』二字,恐未可便以善惡斷之。又言:『三十六宮都是春,即月窟亦為春也』。」曰:「陽善陰惡,聖賢如此說處極多。蓋自正理而言,二者固不可相;無;以對待而言,則又各自有所主。

  康節所詠,恐是指生物之源而言,則正氣為人,偏氣為物」,為陰陽之辨。季通所論,卻是推說,然意亦通也。

  〈答甘吉甫〉

  問:「蔡丈言『天根為好人之情狀,月窟為小人之情狀』。

  又雲:『陰陽都將做好說也得。以陰為惡,陽為善,亦得。

  伏蒙賜教,以為陽善陰惡,聖賢如此說處極多。蓋自正理而言,二者固不可相無;以對待;而言則又各有所主。某疑康節先言『天根、月窟』是合偏正而言;後言以為都是春者,是專以正者言之,不知是否』?」曰:「看《遺書》中『善惡皆天理』,及『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不可以濁者不謂之水』等語,及《易傳》『陽無可盡之理』一節,即此義可推矣。更以事實考之,只如鴟梟蝮蠍惡草毒藥,還可道不是天地陰陽之氣所生否?」〈答甘吉甫〉盈天地之間,所以為造化者,陰陽二氣之終始盛衰而已。陽生於北,長於東,而盛于南;陰始于南,中於西,而終於北。故陽常居左,而以生育長養為功,其類則為剛為明,為公為義,而凡君子之道屬焉;陰常居右,而以夷傷慘殺為事,其類則為柔為暗,為私為利,而凡小人之道屬焉。聖人作《易》,畫卦繫辭,於其進退消長之際,所以示人者深矣。〈傅伯拱字序〉

  陰陽之氣,相勝而不能相無,其為善惡之象則異乎此。蓋以氣言則動靜無端,陰陽無始,其本固並立而無先後之序、善惡之分也。若以善惡之象而言,則人之性本獨有善而無惡,其為學亦欲去惡而全善,不復得以不能相無者而為言矣。今以陰陽為善惡之象,而又曰「不能相無」,故必曰「小人日為不善」,而善心未嘗不間見,以為陰不能無陽之證。然則曷不曰「君子日為善,而噁心亦未嘗不間見」,以為陽不能無陰之證耶?蓋亦知其無是理矣。且又曰:「克盡己私,純是義理,亦不離乎陰陽之正」,則善固可以無惡矣。所謂不能相無者,又安在耶?大凡義理精微之際,合散交錯,其變無窮,而不相違悖。且以陰陽善惡論之,則陰陽之正皆善也,其沴皆惡也;以《象類》言,則陽善而陰惡;以動靜言,則陽客而陰主。此類甚多,要當大其心以觀之,不可以一說拘也。〈答王子合〉

  陰陽盈天地之間,其消息闔辟終始,萬物觸目之間,有形無形,無非是也。而蘇氏以為象立而陰陽隱,凡可見者皆物也,非陰陽也,失其理矣。達陰陽之本者,固不指生物而謂之陰陽,亦不別求陰陽於物象見聞之外也。〈蘇氏易解辨〉

  「一陰一陽,往來不息」,舉道之全體而言,莫著於此者矣。而以為借陰陽以喻道之似,則是道與陰陽各為一物,借此而況彼也。陰陽之端,動靜之機而已。動極而靜,靜極而動,故陰中有陽,陽中有陰,未有獨立而孤居者,此一陰一陽所以為道也。今曰「一陰一陽」者,陰陽未交而物未生,廓然無一物,不可謂之無有者,「道之似也。」然則道果何物乎?此皆不知道之所以為道,而欲以虛無寂滅之學揣摸而言之,故其說如此。

  〈蘇氏易解辨〉

  夫謂「溫厚之氣盛于東南,嚴凝之氣盛於西北」者,《禮》家之說也。謂「陽生於子,於卦為《複》;陰生於午,於卦為姤」者,曆家之說也;謂「巽位東南,乾位西北」者,說卦之說也。此三家者各為一說,而禮家、曆家之言猶可相通。至於《說卦》,則其卦位自為一說,而與彼二者不相謀矣。今來教乃欲合而一之,而其間又有一說之中自相乖戾者,此某所以不能無疑也。夫謂東南以一陰已生而為陰柔之位,西北以一陽已生而為陽剛之位,則是陽之盛于春夏者不得為陽,陰之盛於秋冬者不得為陰,而反以其始生之微者為主也。謂一陰生於東南,一陽生於西北,則是陰不生於正南午位之遇而淫於東;陽不生於正北子位之複而旅於西也。謂巽以一陰之生而位乎東南,則乾者豈一陽之生而位於西北乎?況《說卦》之本文,於巽則但取其潔齊,於《乾》則但取其戰而已,而未嘗有一陰一陽始生之說也。凡此崎嶇反復,終不可通,不若直以陽剛為仁,陰柔為義之明白而簡易也。蓋如此則發生為仁,肅殺為義,三家之說,皆無所牾。肅殺雖似乎剛,然實天地收斂退藏之氣,自不妨其為陰柔也。〈答袁機仲〉「論十二卦,則陽始於子而終於巳,陰始於午而終於亥。論四時之氣,則陽始於寅而終於未,陰始于申而終於醜。」此一說者,雖若小差,而所爭不過二位。蓋子位一陽雖生而未出乎地,至寅位《泰卦》,則三陽之生方出地上,而溫厚之氣從此始焉。巳位《乾卦》,六陽雖極而溫厚之氣未終,故午位一陰雖生而未害于陽,必至未位《遯卦》,而後溫厚之氣始盡也。其午位陰已生,而嚴凝之氣及申方始。亥位六陰雖極,而嚴凝之氣至醜方盡。義亦仿此。蓋地中之氣難見,而地上之氣易識,故周人以建子為正。雖得天統,而孔子之論為邦,乃以夏時為正,蓋取其陰陽始終之著明也。按圖以推,其說可見。〈答袁機仲〉

  來諭以東南之溫厚為仁,西北之嚴凝為義,此《鄉飲酒義》之言也。然本其言,雖分仁義而無陰陽柔剛之別,但於其後複有「陽氣發於東方」之說,則固以仁為屬乎陽,而義之當屬乎陰,從可推矣。來諭乃不察此,而必欲以仁為柔,以義為剛,此既失之,而又病夫柔之不可屬乎陽,剛之不可屬乎陰也,於是強以溫厚為柔,嚴凝為剛,又移北之陰以就南,而使主乎仁之柔;移南之陽以就北,而使主乎義之剛。其於方位氣候,悉反易之,而其所以為說者,率皆參差乖迕而不可合。又使東北之為陽,西南之為陰,亦皆得其半而失其半。愚於《圖子》巳具見其失矣。蓋嘗論之,「陽主進而陰主退,陽主息而陰主消。進而息」者其氣強,退而消者其氣弱。此陰陽之所以為柔剛也。陽剛溫厚,居東南,主春夏,而以作長為事。陰柔嚴凝,居西北,主秋冬,而以斂藏為事。作長為生,斂藏為殺。此剛柔之所以為仁義也。以此觀之,則陰陽剛柔仁義之位,豈不曉然?而彼揚子雲之所謂「於仁也柔,於義也剛」者,乃自其用處之末流言之。蓋亦所謂陽中之陰。陰中之陽。固不妨自為一義。但不可以雜乎此而論之爾。〈答袁機仲 以上文集十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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