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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部總論(3)


  荀子《天論篇》

  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應之以治則吉,應之以亂則凶。強本而節用,則天不能貧;養備而動時,則天不能病;修道而不貳,則天不能禍。故水旱不能使之饑渴,寒暑不能使之疾,祆怪不能使之凶;本荒而用侈,則天不能使之富;養略而動罕,則天不能使之全;倍道而妄行,則天不能使之吉。故水旱未至而饑「渴,寒暑未薄而疾祆,怪未至而凶受,時與治世同,而殃禍與治世異,不可以怨天」,其道然也。故明於天人之分,則可謂至人矣。「不為而成,不求而得,夫是之謂天職。如是者,雖深,其人不加慮焉,雖大不加能焉,雖精不加察焉,夫是之謂不與天爭職。天有其時,地有其財,人有其治,夫是之謂能參。」舍其「所以參而願其所參,則惑矣。列星隨旋,日月遞照,四時代禦,陰陽大化,風雨博施,萬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養以成,不見其事而見其功,夫是之謂神。皆知其所以成,莫知其無形,夫是之謂天。唯聖人為不求知天,天職既立,天功既成,形具而神生,好惡喜怒哀樂藏焉,夫是之謂天情。」耳目鼻口形,「能各有接而不相能也,夫是之謂天官。心居中虛以治五官,夫是之謂天君。」「財非其類以養其類,夫是之謂天養。順其類者謂之福,逆其類者謂之禍,夫是之謂天政。暗其天君,亂其天官,棄其天養,逆其天政,背其天情,以喪天功,夫是之謂大凶。」

  聖人清其天君,正其天官,備其天養,順其天政,養其天情,以全其天功。如是則知其所為。知其所不為矣,則天地官而萬物役矣。其行曲治,其養曲適,其生不傷,夫是之謂「知天。」故大巧在所不為,大智在所不慮。所志於天者已其見象之可以期者矣;所志於地者已其見宜之可以息者矣;所志於四時者已其見數之可以事者矣;所志於陰陽者已其見知之可以治者矣。官人守天,而自為守道也。治亂天耶?曰:日月星辰瑞曆。是禹桀之所同也。禹以治,桀以亂,治亂非天也。時耶?曰:「繁啟蕃長於春夏,畜積收藏於秋冬。」是又禹桀之所同也。禹以治,桀以亂,治亂非時也。地耶?曰:「得地則生,失地則死。」是又禹桀之所同也。禹以治,桀以亂,治亂非地也。

  《詩》曰:「天作高山,大王荒之。彼作矣,文王康之。」此之謂也。天不為人之惡寒也而輟冬,地不為人之惡遼遠也而輟廣,君子不為小人匈匈也而輟行。天有常道矣,地有常數矣,君子有常體矣;君子道其常,小人計其功。《詩》曰:「何恤人之言兮。」此之謂也。楚王后車千乘,非知也;君子啜菽飲水,非愚也,是節然也。若夫心意修,德行厚,知慮明生於今而志乎古,則是其在我者也。故君子敬其在己者而不慕其在天者,小人錯其在己者而慕其在天者。君子敬其在己者而不慕其在天者,是以日進也;小人錯其在己者而慕其在天者,是以日退也。故君子之所以日進,與小人之所以日退,一也。君子小人之所以相懸者在此耳。星墜木鳴,國人皆恐。曰:「是何也?」曰:「無何也。是天地之變,陰陽之化,物之罕至者也。怪之可也,畏之非也。夫日月之有蝕,風雨之不時,怪星之黨見,是無世而不常有之。上明而政平,則是雖並世起,無傷也;上暗而政險,則是雖無一至者,無益也。夫星之墜,木之鳴,是天地之變,陰陽之化,物之罕至者也。」怪之可也,畏之非也。物之已至者,人祆則可畏也。「楛耕傷稼,耘耨失薉,政險失民,田稼薉惡,糴貴民饑,道路有死人,夫是之謂人祅。政令不明,舉錯不時,本事不理,夫是之謂人祅。禮義不修,內外無別,男女淫亂,則父子相疑,上下乖離,寇難並至,夫是之謂人祅。祅是生於亂,三者錯」,無安國,其說甚邇,其菑甚慘。勉力不時,則牛馬相生,六畜作祆。可怪也而不可畏也。

  《傳》曰:「萬物之怪。」《書》不說,無用之辯,不急之察,棄而不治。若夫君臣之義,父子之親,夫婦之別,則日切磋而不舍也。「雩而雨,何也?」曰:無何也,猶不雩而雨也。日月食而救之,天旱而雩,小筮而後決大事,非以為得求也,以「文之也。」故君子以為文,而百姓以為神。以為文則吉,以為神則凶。在天者莫明於日月,在地者莫明於水火,在物者莫明於珠玉,在人者莫明於禮義。故日月不高則光輝不赫,水火不積則輝潤不博;珠玉不睹乎外則王公不以為寶;禮義不加於國家則功名不白。故人之命在天,國之命在禮。君人者隆禮尊賢而王,重法愛民而霸,好利多詐而危,權謀傾覆,幽險而盡亡矣。「大天而思之,孰與物畜而制之?從天而頌之,孰與制天命而用之?望時而待之,孰與應時而使之?因物而多之,孰與騁能而化之?思物而物之,孰與理物而勿失之也?願於物之所以生,孰與有物之所以成?」故錯人而思天,則失萬物之情。百王之無變,足以為道貫。一廢一起,應之以貫。理。貫不亂,不知貫,不知應變,貫之大體,未嘗亡也。亂生其差,治盡其詳。故道之所善,中則可從,畸則不可為,匿則大惑。水行者表深,表不明則陷。治民者表道,表不明則亂。禮者表也,非禮昏世也,昏世大亂也。故道無不明,外內異表,隱顯有常,民陷乃去。萬物為道一偏,一物為萬物一偏,愚者為一物一偏,而自以為知道,無知也。慎子有見於後,無見於先。老子有見於詘,無見於信。墨子有見於齊,無見於畸。宋子有見於少,無見於多。有後而無先,則群眾無門。有詘而無信,則貴賤不分。有齊而無畸,則政令不施。有少而無多,則群眾不化。

  《書》曰:「無有作好,遵王之道。無有作惡,遵王之路。」此之謂也。

  宋張子正蒙《天道篇》

  「天道四時行,百物生」,無非至教。聖人之動,無非「至德。」夫何言哉。

  天體物不遺,猶仁體事無不在也。「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無一物而非仁也。「昊天曰明,及爾出王,昊天曰旦,及爾遊衍」,無一物之不體也。

  上天之載,有感必通。聖人之為,得為而為之也。

  「天不言而四時行」,聖人神道設教而天下服。誠于此,動於彼,神之道與!

  「天不言而信,神不怒而威。」誠故信,無私故威。

  天之不測謂「神」,神而有常謂天。

  「鼓萬物而不與聖人同憂」,天道也。聖不可知也,無心之妙,非有心所及也。

  天之知物,不以耳目心思,然知之之理,過於耳目心思。天視聽以民,明威以民,故《詩》《書》所謂「帝天之命,主于民心」而已焉。

  「化而裁之存乎變」,存四時之變,則周歲之化可裁,存晝夜之變,則百刻之化可裁。「推而行之存乎通。」推四時而行,則能存周歲之通;推晝夜而行,則能存百刻之通。

  「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不知上天之載,當存文王。「默而成之,存乎德行。」學者常存德性,則自然默成而信矣。

  存文王,則知天載之神,存眾人,則知物性之神穀之神也有限,故不能通天下之聲。聖人之神惟天,故能周萬物而知。

  《聖人》「有感無隱」,正猶「天道之神。」

  「有天德」,然後「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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