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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真是甘瘤子，詭計多端。」（甘瘤子為電影《火燒紅蓮寺》中一人物，此片曾風靡過臺灣）。 　　後頭傳來了一句話，惹得大家哄然大笑了一陣子。 　　大家都邊走邊注視著吳的行動。他抵達一處，就呆上片刻，然後換一處。不多久，他從坡上沖下來了。手裡空空地，把雙手揚在頭上搖，嘴裡大聲地嚷著什麼。 　　他歸隊了，氣喘吁吁地。真急人，到底有還是沒有呢？他不慌不忙地把手伸進懷裡，一隻，給林，又一隻，給我，又一隻，兩隻，三隻，每個人都得到了一隻橢圓形的紅龜粿。原來，他跟我藏筆記本一樣，把它藏在領口裡了。他自己又取了一隻，一口咬下去。 　　「喂，你還有嘛。」林也咬了一口，笑顏逐開地邊吃邊摸了一把吳的腹部。 　　「有啊，當然有的。先吃吃，等一下再一個人一個，我還會去要。他媽的，真是見鬼，今天可是『大獵日』啦！」（大獵日為日語，意同滿載而歸）。 　　「吳的，你不是要孝敬分隊長和小隊長嗎？」 　　石山仍不放過他，又刺了他一下。 　　「爛焦！那些臭狗仔，給他們些屎條吧！」吳兩個腮膀子都填滿了粄子，鼓得都要炸裂了。 　　我回過頭看看蔡添秀。他也在吃得津津有味。我向他使了個眼色，他也沖我點點頭笑笑。我開始吃了。居然是包綠豆餡的。那種味道，真無以形容，我想什麼山珍海味，都比不上此時此地這一塊草粄了。 　　§第八章 　　我好像還在睡夢中。 　　我聽到輕微的綷聲——淅淅……瀝瀝…… 　　啊，那是……我睜開了眼睛。 　　天還沒大亮，但已經可以分辨視界裡的一切事物了。於是，我看出一條條掛在窗外的雨。 　　是的，那是雨！下雨了！下雨了！ 　　一股無可形容的欣悅湧上心頭。下雨天，我們可以免去上山作業，重機關銃也不必扛了。還有比這更好的事嗎？雨呵，下吧，下吧，痛快地下，不停地下，天天下，下他一個月，不，永遠下吧！ 　　看看左右，夥伴們都還在夢中。我多麼願意叫醒每個人，告訴他們這天大的好消息。沒疑問，大家也都會為它而欣喜雀躍的。到大甲差不多二十天了，一滴雨都還沒下過。是因為今年特別乾旱呢？還是這濱海的小鎮雨量特別少？且不去管這一切，我只要高興便算，再就是享受雨所給予我們的安樂了。 　　是的，這才真正是天下太平。「機關銃座」嘍，掩體嘍，十字鎬嘍，都滾你的蛋吧！ 　　想想也真可笑，昨天的半休日，差一點兒就給取消的，小隊長還嚴厲地告誡大家，明天起要加緊作業，在最短期內完成另一座「機關統座」。看吧，這樣的「明天」，居然下起雨來了！ 　　昨天傍午時分，我們所掘的第一座掩體告成。小隊長似乎事前便已向部隊長說好了，部隊長特地率領本部的幾個人到山上來巡視。 　　一早起，野村小隊長就很開心的樣子，不時都有微笑掛在嘴角。上山的一路上，他都在跟野見、小池兩分隊長談著部隊長怎樣嘉許他的小隊工作效率高，這麼快就完成作業。據說，部隊方面的預定是一個月的，野村的快樂感染了所有小隊裡的人們，大家也都一反過去的情形，一路上不停地有人談笑。 　　可是事情卻大大地出乎大家的預料。部隊長近了，野村就神氣活現地下令大家停工，敬禮，報告。白川仍是戰鬥帽、呢軍服、長統皮鞋的打扮，日本刀握在手裡。他看了一眼我們的作業成果，那兩腮鼓起的三角臉，立即給一股陰翳罩住了。 　　「野村！」 　　「哈！」 　　「這不成哪，你看，這樣子，機關銃的死角太大了，深度也不夠，上邊的掩護物也不夠厚的。還有，排水問題也要考慮考慮才好。」 　　白川的語氣仍然是他那一貫的沉穩平靜，毫無斥責的味兒；野村可急了，嘴裡不停地「哈」「哈」著，面孔卻一陣青一陣紅。 　　「我承認你的努力，不過這個銃座是不能用的，第一地點就不恰當，你看，這兒林木多，敵人可以把你團團包圍住，而不讓你發覺。你說是不是？」 　　「哈！」 　　「我不用進裡頭也看得出這些的。好吧，這是第一次，不算錯誤，有了經驗，下次就會成功。第二分隊的，我不去看了，明天起著手另一個。」 　　「哈！」 　　「現在可以提前回營，好好休息一下。」 　　「哈！向部隊長殿敬禮，頭——中！」 　　部隊長走了。本部的林鴻川那個黑高個子緊隨在後。野村看著那一行人隱去後，重重地啐了一口，沮喪地在一塊石頭上落座。 　　「他都沒有指示嘛，也沒來看過一次，怎能怪我們哪？」野見在一旁安慰似地說。 　　「真糟！」野村無精打采地說。 　　「百步蛇那傢伙……」 　　「算了。」野村制止野見說：「回去吧。」 　　「明天會吹明天的風。」野見也無可如何地說：「喂，大家！作業完畢，準備回營！」 　　回營路上，野村下了命令：入浴後取消外出。這命令對大家的打擊是夠大夠沉重的，但沒有一個人敢表示異議。可是洗完了澡，也不曉得是哪一個去求情的——後來我們才聽本部的林鴻川說是部隊長下令，要野村收回成命的——野見來向大家轉告可以外出了。 　　我與陳英傑、蔡添秀三個人，過了一個頗為愜意的半休外出，不用說，我們都各吃到了一客排骨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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