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鐘肇政 > 插天山之歌 | 上頁 下頁 | |
五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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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看看你的腿。」 志驤說著就拉起了志流的褲管,確是有不少傷痕。志驤心往下一沉,彷佛受到了沉重的一擊。 「你……你這不是被日本仔打的……」他幾乎激動了。 「不是不是,驤哥,你看清楚,這是被打的嗎?這是你走的第二天拖木馬不小心摔倒的,那個外來做料的阿貴太差勁了,沒煞好木馬,好在我身手快,只不過摔進一叢刺藤叢裡而已。如果我放手慢了半秒,料仔就壓到我了,好險啊。你看!」他把褲管拉得更高了,不過那兒的傷痕也快好了,看不出是怎麼造成的。「驤哥,別多心,你當然知道我是九曲坑第一個木馬手,不會騙你的。」 「唔……」志驤只好相信他,把懷疑存在心中。再問:「那你爸呢?被傳去過沒有?」 「沒有。」 「真的嗎?」 「都說不瞞你的。」 「真希望你說的是真話,不然,哎……」 「好啦好啦,驤哥你放一萬個心,我們都好好的,什麼也沒發生。」 「那就好。」 「還有,對啦,驤哥,奔妹幾乎天天來我們家,問我去看了你沒有。她好心焦,希望我早些來看你。她以為你沒有衣服穿了,又沒有錢,飯也沒得吃了。」 「怎麼會,阿端姑一家人對我好極了。秀吉哥,你說是不是?」 「嗯……」秀吉這個老實人,一直在一旁默默地聽,這時才說:「那是誰啊?你剛才說的。」 「是他相好的。」志流指著志驤說:「就是送他到你這兒的女孩子。人頂漂亮的呢。」 「真的!」秀吉眼睛一亮。 「別聽他胡說八道,什麼相好的。」志驤苦笑著。 「驤哥,你這人真不痛快。我早說過她對你有意思的,你對她也不錯吧。不信,我回去告訴她你要她來,她一定飛奔著來的。」 「哎哎,你開玩笑啦,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不信我回去就說。」 「不行不行。我一個人都過不下去了,兩個人怎麼過呢?」 「不會呀!」老實人又說:「兩個人吃的米我也供得起,就叫她來吧,你一個人在這兒,實在太不好過。」 「秀吉哥,怎麼你也開玩笑起來了。你知道我不能,我在逃命呀。」 「驤哥。」志流說:「不是我貶你,你上次還是靠奔妹才能夠逃開的。這沒錯吧。」 「嗯。」 「那就是了。有她在一起,對你也大有幫助。」 「那時是那時,以後不一樣啦。」 「沒什麼不一樣的。不過……我也不大贊成她來。」 「這才像話,你可以再追她。」 「呀!你別誤會了我的意思。唉唉,驤哥,你是故意的,真壞!我是說她根本就不配你。秀吉哥,你說山裡會有女孩配得上他嗎?」 「嗯。這也是。」秀吉答。 「就是嘛。我以前也告訴過驤哥,可以吃掉她,然後再給別人。那已經是她的造化了。是不是?」 「對呀……」秀吉又答了一句。 「志流,你是越說越不象話了。這些不要談了吧。」志驤說。 「好,不談就不談。我倒想,驤哥來到這兒,很可以學學山裡的另一個有趣的活兒,釣鯰魚。」 「你也知道這個?」志驤問。 「他知道的,過去每到夏天都會來我這兒釣幾次。他釣得很好呢。」秀吉又得了發言的機會。 「秀吉哥已向驤哥提過了?好哇,那才叫痛快呢!比拖木馬還痛快。」志流說。 「拖木馬有什麼痛快的。嚇死人啦,太危險。」秀吉說。 「哈哈……」志流大笑一陣說:「秀吉哥是不會拖木馬的,膽子太小了,其實天曉得有什麼危險。不小心的人才會危險,是不是驤哥?」 「這個嗎?」志驤想了想才說:「不能說沒有危險吧。人人知道不小心就有危險,還是常有人發生意外,這就不能不說是相當危險的了。」 這以後,志流就向志驤大誇其釣鯰魚技術如何高超。志驤對此一無所知,所以只好靜聽了。秀吉在中午前就走了,志流則陪志驤過了幾乎一整天,到時間差不多,才不得不回去。 §十三 不知又過了多少日子。 志驤天天躲在腦寮內讀那幾本書。他猜想得不錯,雖然只是薄薄幾本老舊的線裝書,卻盡夠他消磨很不少的日子。好些日子以來,他已發明了種種讀法來應用。因為光用日本語言,不僅好多字讀來無分別,而且意思也弄擰了。他就靠自己有限的有關漢字讀音方面的知識,來給他不會讀的字加上一個讀音。他知道這樣讀,在讀音上必定錯誤百出,可是聊勝於無,而且讀熟了,居然還能朗朗上口了。 他漸感整天看書,實在也不太好受,所以常常到雜木林裡去走走,也到山脊去了不少次。他找到了一個遠眺非常好的地點。他記得第一次與秀吉到山脊上看時,就覺得腳下是一片像「桃花源記」裡的那種地方,到了這裡,可是看得更真切,視野也更開朗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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