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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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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這麼說了。各位，請放心，也請莫客氣，我們都是自家人啊。」 於是人們紛紛接過了這隆重的饋贈，並在黃石順的示意下吃起來。大夥的心很快就交融在一塊了，各自成堆，互相存問起來。 太陽還沒出來，初夏的晨風輕輕地吹拂著，帶來陣陣涼爽，不過人們心頭卻是溫暖的。可憐來自赤牛埔、淮仔埔一帶的農人們昨晚起就餓著肚子了。他們不知如何是好。他們唯一想到的，就是不能離開，至少至少也要維梁出來了，得到他的指示才決定行止。只因他們實在餓得慌，所以那些飯團雖然只是加了些鹽巴而已，吃起米卻不啻山珍海味，也有些是多了幾片蘿蔔乾的，更是香甜美味，莫可比擬了。 這時，從玄關口那邊有兩個巡查走過來了，好像是值班的人員。黃石順發現了他們，馬上就離開人群近過去。 「是山田部長和村尾先生啊。早安。」 「又是你啊，黃代書。」有兩粒櫻花的說。此人就是郡役所員警課的山田巡查部長。佩劍在晨光閃閃發亮著。「你又要搗亂啦，是嗎？」 「搗亂？」黃石順嘿嘿地笑了笑說：「部長，請別開玩笑，我幾時搗亂過呢？」 「一共有兩百人吧。」山田看了看群眾說：「好傢伙，一個晚上就糾集了這麼多。」 「這一點我可不能同意呢。多少人我也沒數，不過可沒有誰去糾集的，更不是我。是他們聽了消息聚過來的。」 「告訴你，黃代書，你不必假惺惺。」 「是真的。」 「那你何必也來湊這個熱鬧，不關你事啊。」 「我有什麼辦法？山田部長，你也知道，他們總要拉我來幫他們說話的啊。」 「你還是叫他們回去吧。」 「那怎麼可以？我又不是員警大人，可以下命令。你是部長，你下命令好了。叫他們回去好了。」 「真是！」山田蹙起眉頭，不耐煩似地響了一下舌頭。 黃石順真是不卑不亢，應對得恰到好處，而且始終維持著那種近乎嬉皮笑臉的笑容，叫人家拿他沒辦法。 黃石順不愧是這方面的老手了，他知道警方要大舉「檢束」，也因人數太多，實在無從下手，而且縱使這位部長大人下達命令，要大家回家，也不會有人聽從。不過黃石順當然也懂得守住一個分寸，那就是大家不許動粗，被動了粗也不許反抗，並且人人緘默，不可輕易開口。 於是山田部長與村尾都沒辦法了。 「山田部長。」黃石順說：「讓他們去吧，反正他們也不會怎樣。他們乖得像一群綿羊，不是嗎？」 「你們到底要怎樣？」 「沒怎樣啊。你們只要把抓的人放走，他們馬上就會散的。」 「這不可能。」 「不可能嗎？好，我先請問，昨日那個姓陸的年輕人呢？」 「他？他被『檢束』了。」 「犯了什麼罪？」 「罪是談不上。大概是『騷擾』吧。」 「不可能的，他也是個乖孩子，不胡鬧，也不動武，這不能說是騷擾啊。」 「你怎麼知道？」 「想想就知道了。他是我的，不，我認識他，是個很乖的孩子，這一點是錯不了。」 「我不管。是行政主任下令檢束的。」 「原來如此，那就好辦。我會和行政主任交涉的。」 「那你就先教他們回去吧。這樣子像什麼話！」 「我沒辦法啊。請你這位部長大人去下命令吧。」 「真是。」部長大人又響了一下舌頭。 「巡查部長。」黃石順掏出懷錶看了一眼說：「行政主任大概還要一個鐘頭才會上班。請你讓我進去見見他們好嗎？」 「見誰？」 「這樣吧，先見見陸維梁，再見見赤牛埔的農人們。」 「唔……你真是個難纏的傢伙。」 「別這麼說了，我又不是鬧事的人，這一點，咱們算得上老交情了，你當然明白的。拜託拜託。」 「你煩死人，知道嗎？」 「是，是。」 「走。」 巡查部長狠狠地往群眾那邊掃視了一周，悻悻然走去。 很快的，黃石順就來到了「留置場」，還沒進去，他就從門外爽朗地喊：「呀，是野阪先生哪。早安，辛苦啦辛苦啦。」 「留置場」內的警官已換了人，此刻不再是那位臺灣人巡查補了，是個很年輕的日本仔。這人看了黃一眼，眉毛一揚，立即顯露出厭惡之色。看樣子，黃這人在郡役所裡，是個人面極熟，但並不受歡迎的人物。 「是你。一大早的，幹什麼？」 「我是來看幾個朋友的。」黃向那頭使了個眼色。 「許可呢？」 「有了。要不然，我敢這麼大搖大擺地來到這裡嗎？」 「好吧，進來。」 「謝謝。」 黃石順剛跨過門檻，維梁就喊，並沖向木柱欄柵。 「黃先生！你來啦。」 黃微微一愣，收斂了笑，不過那臉上只不過是好像有一朵雲彩掠過一般，立即又恢復了開朗的微笑。 「維梁，我來了，你還好吧。」 「我沒事，外面……」 「好熱鬧哩。」黃邊說邊使了個眼色。「一切放心，他們都吃得飽飽地，可不是臭飯哩。咦，你退後，退後兩三步，讓我看看你。」 維梁的面孔離開了木柱。黃石順側側臉左右地瞧了瞧。 「哎呀，你被修理啦！是誰？」 「我不認識，兩個。不過還好，現在沒怎樣了。真的，我很好。」 「嗯……看來你不會有問題，一點皮肉之苦而已。等一會司法主任來了，我會去辦交涉，你再忍耐一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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