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小嫻 > 再見野鼬鼠 | 上頁 下頁
二十六


  我睡在客廳的沙發上,雨一夜未停。

  第二天醒來,曉覺的媽媽坐在我面前。

  「早,伯母。」

  「早,你在這裡睡?」

  「嗯。」我說。

  她沒有追問,她對我不特別好,也不特別壞,她是個感情並不豐富的人,他們一家人都是這樣。

  我在洗手間裡梳洗,換好衣服,曉覺也起床了。

  「早。」我跟他說。

  「早。」他說,「我上班了。」

  「等我一下。」我走到廚房。

  「伯母,有多一套鑰匙嗎?」我問她。

  「有的。」

  她在櫥櫃底下拿了一串鑰匙給我。

  「謝謝你。」

  我和曉覺一起走路到地鐵站。

  「你沒事吧?」他溫柔地握著我的手。

  我想哭。

  我不能哭,我要把他從那個女人手上搶回來。

  到了金鐘站,我依依不捨地放開曉覺的手。

  我走出月臺,跟他揮手說再見,他被擠進車廂的人逼到車廂中間,我看不見他了。

  「你昨天到哪裡去了?」夢夢打電話來辦公室給我。

  「在曉覺家裡。」我說。

  「你們和好了?」

  「還不算——」

  「什麼意思?」

  「我想留在他身邊,暫時我會住在他家裡。」

  「是他叫你去的嗎?」

  「不是。」

  「是你自己去的?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不想失去他。」

  「不想失去他,就應該要放手。」

  「我有我的辦法。」我說。

  「你是不是瘋了?」

  我是不是瘋了?也許是吧。下班後,我又回到曉覺的家。他今天握著我的手證明他對我還是有感情的。

  曉覺下班後回來吃晚飯。

  「你還在這裡嗎?」他有點意外。

  我們三個人低著頭默默吃飯。

  他媽媽很早便上床,我和曉覺坐在客廳裡。

  「你為什麼還不回去?」他問我。

  「我害怕我走了,你不再找我。」

  他好像很生氣的樣子,原來他今天早上對我這樣溫柔,是想我回家。

  「我有什麼不好,你告訴我,我可以改的。」我說。

  「你改不來的。」

  「你說吧,我可以的。」

  「你回家吧。」

  我垂頭不語。

  「我早說你改不來。」他說。

  「我不管你和她的事,我們可以重頭來過嗎?」

  曉覺把頭埋在雙手裡,抬頭再跟我說:

  「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了那種感覺。」

  「你十四歲那一年的溫柔和熱情去了哪裡?」我淒然問他,「你還記得我們睡在棺材下面談了一個晚上嗎?」

  「那是從前的事——」

  「這是我生命裡最重要的一段記憶。」我蹲在他跟前,伏在他膝蓋上,含淚說,「不要離開我,我已經連一點尊嚴也沒有。」

  「隨便你,你想留下就留下吧。」

  可以留下,就有希望。

  深夜,電話響起,我拿起聽筒。

  「區曉覺在嗎?」

  我認得是程迭恩的聲音。

  「你是誰,他睡了,有什麼話可以留下,我替你告訴他。」我說。

  她有點猶豫。

  我想她也該聽得出我的聲音。

  「那沒事了。」她說。

  我把曉覺的傳呼機關掉,她可能會傳呼他的。

  曉覺是我的,我睡在他身邊,抱著他的腰,腿勾著他的腿,他是我的。

  「邱歡兒,你近來恍恍惚惚的,沒事吧?」方元問我。

  「沒事。」我說。

  「你的工作表現比不上以前。」他嚴肅地說。

  「對不起,我會努力的。」我說。

  「那就好了,是不是被情所困?」

  我苦笑搖頭。

  「你知道對付情變最好的方法是什麼嗎?」方元問我。

  我搖搖頭,對於情變,我根本一點經驗也沒有。

  「唯一的方法是忘記。」

  「忘記?說得太容易了,我認為是爭取。」

  「如果人家要忘記,你又能爭取到些什麼呢?首先說『不』的那個人,永遠占上風。」

  或許方元說得對,首先說「不」的,永遠占上風,但我可以反敗為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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