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小嫻 > 三月裡的幸福餅 | 上頁 下頁
二五


  我站在窗前,看著他,拿著行李,孤單地走在街上。四處張燈結綵,他是特意來和我共度聖誕的吧?他準備了最好的聖誕禮物給我,可是這份禮物來得太遲了。

  為什麼光陰不可以倒流?只要他早三個月出現,我就可以跟他回去。

  我不能這樣對楊弘念,我不能那樣無情地對待一個愛我的人。我害怕將來我所愛的人,也會這樣對我。

  他走了,也許不會再回來。

  楊弘念抬了一株聖誕樹回來。

  「這是你在紐約過的第一個耶誕節吧?」他問我。

  「不,是第二個。」我說,「不過卻是第一個家裡有聖誕樹的耶誕節。」

  我用一塊銀色的布把整株聖誕樹罩著。

  「你幹什麼?」他問我。

  「這樣看來比較漂亮。」我任性地說。

  「你沒什麼吧?」楊弘念溫柔地抱著我。

  「沒什麼。」

  「你有沒有想念香港?」他問我。

  「為什麼這樣問?」

  「我忽然有點想念那個地方。要不要回去?」

  「不。」我堅決地說。

  遠處傳來聖誕的音樂。

  他用手揉我的眼睛,揉到了我的淚水。

  「你在哭嗎?」

  「音樂很動人。」我撒了一個謊。

  文治不一定能夠立刻買到機票回去香港,說不定他還在機場,孤單地等下一班機。

  兩天后,我打了一通電話給良湄。

  「不告訴你,只是想你驚喜一下,文治也是,我們希望你有一個難忘的耶誕節。」她說。

  我太久沒寫信給她了,沒告訴她,楊弘念又回到我身邊。

  「那怎麼辦?」良湄問我。

  「他有找你嗎?」

  「他還沒回來呀,在電視上看不到他。」

  「不可能的,他兩天前已經走了。」

  「那麼,他也許躲在家裡吧。」

  一天之後,楊弘念要去洛杉磯,我送他到甘迺迪機場。

  在巴士上,他問我:「為什麼突然要送機?你從來不送我機的。」

  「不是做每一件事都有原因的。」我淡淡的說。

  在機場送別了楊弘念,我到處去找文治,他不可能還留在紐約的。即使他在機場,也不一定就在甘迺迪機場。

  雖然那樣渺茫,我卻努力地尋找他。

  告示牌上打出往香港的班機最後召集。

  我立刻飛奔到登機閘口,一個人在後面輕輕拍我的肩膀,我興奮地回頭,站在我跟前的,卻是楊弘念。我給他嚇了一跳。

  「你在這裡找誰?」他陰沉地問我。

  「你不是已經登機了麼?」我立刻以另一條問題堵截他的問題。我是一個多麼差勁的人。

  「飛機的引擎出了問題,我改搭下一班機。」

  「哦,是嗎?」我失神地說。

  「你在找人嗎?」

  我再無法避開他的問題。他剛才一定看到了我回頭那一刻,表情是多麼的高興,我以為輕拍我肩膀的,是文治。

  「不是的,我只是想在這裡隨便逛逛。」我說。

  「機場有什麼好逛呢?」他微笑說。

  我這才松了一口氣。

  「要我陪你等下一班機嗎?」我問他。

  「不,下一班機一小時後就出發,我要進去了。」他輕輕地吻了我一下。

  往香港的那班機大概已經起飛了,我只好獨自回家。

  兩天后,良湄打電話給我說:

  「徐文治回來了,我在新聞報告裡看到他,樣子很憔悴呢。」

  「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我打電話給他,他說這幾天都在甘迺迪機場裡,大概是懲罰自己吧。」

  他的確是坐那班機離開的。為什麼生命總是陰差陽錯,失之交臂?

  我整天望著手上的浮塵子鐘,分針怎麼可能倒轉行走呢?

  晚上,楊弘念從洛杉磯打電話回來給我。他從來不會在洛杉磯打電話給我,尤其工作的時候。按時打電話給女朋友,從來不是他的習慣。

  「什麼事?」我問他。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在家裡。」

  「我當然在家裡。」

  「那沒事了。」

  「你打電話來就是問這個問題?」我奇怪。

  「我想聽聽你的聲音。」他說。

  自從文治來過之後,他就變得很古怪。

  幾天之後,他從洛杉磯回來,一踏進門口,就抱著我不肯放手,問我:

  「你有沒有掛念我?」

  我該怎麼回答他?我的確沒有掛念他。

  我吻了他一下,用一個差勁的吻來堵塞他的問題。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