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小嫻 > 三月裡的幸福餅 | 上頁 下頁
一六


  在楊弘念的床上,他詫異地問我:

  「你以前沒有男朋友的嗎?」

  也許他覺得感動吧。

  但是他會否理解,對一個人的懸念,不一定是曾經有欲。單單是愛,可以比欲去得更深更遠。

  「你不是曾說我的境界不夠嗎?」我問他。

  「我有這樣說過嗎?」他用手指撫弄我的頭髮。

  「在往巴黎的飛機上,你忘了嗎?」

  「我沒有忘記——」

  「你還沒有告訴我怎樣才可以把境界提高。」

  「我的境界也很低——」他把頭埋在我胸口。

  「不,你做出來的衣服,也許是我一輩子都做不到的。」

  「有一天,你一定會超越我。」他呷了一口「天國蜜桃」說。

  「不可能的。」

  「你一點也不瞭解自己。我在你這個年紀,決做不出你在畢業禮上的那一系列晚裝。那個時候,你是在愛著一個人吧?」

  「誰說的?」我否認。

  「只有愛和悲傷可以令一個人去到那個境界。最好的作品總是用血和愛寫成的。曾經,我最好的作品都是為了一個和我一起呷著『天國蜜桃』的女人而做的。」

  他還是頭一次向我提及他以前的女人。

  「後來呢?」我問他。

  「她不再愛我了。」

  「你不是說,悲傷也是一種動力嗎?」

  「可是我連悲傷都不曾感覺到——」

  「你還愛她嗎?」

  「我不知道——」

  忽然,他問我:「你愛我嗎?」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為什麼這樣看著我?」他有點委屈。

  「想不到像你這麼高傲的人也會問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跟高傲無關,你怎麼知道,我的高傲會不會是一件華麗的外衣?」

  我失笑。

  「你還沒有回答我——」他說。

  「我還沒有去到可以答這個問題的境界。」我說。

  我用一個自以為很精采的答案回避了他的問題。但是我愛他嗎?也許我不過是他的「天國蜜桃」,我們彼此依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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