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小嫻 > 三月裡的幸福餅 | 上頁 下頁 |
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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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好去影印。他的草圖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畫功流麗,畫中的模特兒都有一雙很冷漠,卻好像看穿人心事的眼睛。 楊弘念另外有一個工作室在他自己家裡,是他創作的地方。他住在跑馬地一幢有四十年歷史的平房裡,地下是工作室,一樓是睡房。 他有一個怪癖,就是只喜歡喝一種叫「天國蜜桃」的桃子酒。 「天國蜜桃」由義大利威尼斯一間著名的酒吧調配出來,由於受到歡迎,所以酒吧主人把它放入瓶裡,自行出品。 「天國蜜桃」是用新鮮蜜桃汁和香檳混合而成的,顏色很漂亮,是帶點魔幻色彩的通透的粉紅色。瓶子只有手掌般大小,瓶身透明,線條流麗,喝一口,令人飄飄欲仙,血管裡好像流著粉紅色的液體。 「天國蜜桃」只在中環一間專賣洋食品的超級市場裡買得到,而且經常缺貨,楊弘念如果喝不到,就沒有設計靈感,所以我的工作之一,就是替他買「天國蜜桃」。 那天,他的「天國蜜桃」喝光了,我跑到那間超級市場,貨架上的「天國蜜桃」正缺貨,職員說,不知道下一批貨什麼時候來,我只好硬著頭皮回去。 「我不理,你替我找回來。」他橫蠻地說。 我唯有再去其他超級市場找,超級市場裡沒有,我到蘭桂坊的酒吧去,逐間碰運氣,還是找不到,這樣回去的話,一定會捱罵。 我在水果店看到一些新鮮的蜜桃,靈機一觸,買了幾個蜜桃和一瓶香檳回去,把蜜桃榨汁,混合香檳,顏色雖然跟「天國蜜桃」有點差距,但是味道已經很接近,我放在杯裡,拿出去給楊弘念。 「這是什麼?」他拿著酒杯問我。 「『天國蜜桃』。」我戰戰兢兢地說。 他喝了一口說:「真難喝。是哪一支牌子?」 「是我在廚房裡調配出來的。」 「怪不得。」他放下酒杯,拿起外衣出去,「找到了才叫我回來。」 「沒有『天國蜜桃』你就不做事了?」我問他。 他沒理我。 我只好打電話去那間超級市場,跟他們說,如果「天國蜜桃」來了,立刻通知我。 幸好等了一個星期,「天國蜜桃」來了,楊弘念才肯回到工作裡前面,重新構想他的夏季新裝。 「如果世上沒有了『天國蜜桃』這種酒,你是不是以後也不工作?」我問他。 「如果只能喝你弄出來的那種難喝死的東西,做人真沒意思。」 「我就覺得味道很不錯。」我還擊他。 「所以這就是我和你的分別,我只要最好的。」 「你怎知道我不是要最好的?」我駁斥他。 「希望吧。」 我以為有了「天國蜜桃」他會專心設計,誰知過了兩星期,他又停筆。 「什麼事?」我問他。 「我的筆用完了。」 「我替你去買。」 「已經找過很多地方了,也買不到。」他沮喪地說。 每個設計師都有一支自己慣用的筆,楊弘念用的那支筆名叫PANTEL1.8CM,筆嘴比較粗。 「我去找找。」我說。 我找了很多間專賣美術工具的文具店,都說沒有那種筆,由於太少人使用,所以這種筆不常有貨。 一天找不到那種筆,楊弘念一天也不肯畫圖,那天在他家裡,我跟他說: 「大家都在等你的設計,趕不及了。」 「沒有那支筆,我什麼也畫不出來。」他一貫野蠻地說。 「那夏季的新裝怎麼辦?」 「忘了它吧!我們出去吃飯。」 我們坐計程車去尖沙咀吃飯,沒想到在路上會碰到文治。 計程車停在交通燈前面,他騎著機車,剛好就停在我旁邊。 他首先看到了我,也看到了坐在我身邊的楊弘念。他一定會以為楊弘念是我的男朋友。 「很久不見了。」我先跟他打招呼。 楊弘念竟然也跟他揮手打招呼。 文治不知說什麼好,交通燈變成綠色,他跟我說:「再見。」 又是一聲再見。 「謝謝。」我說。 沒見半年了,半年來,我一直留意著馬路上每一個開機車的人,希望遇到文治,這天,我終於遇到他了,偏偏又是錯誤的時間。 「剛才你為什麼跟他打招呼?」我質問楊弘念。 他這樣做,會令文治誤會他是我男朋友。 「他是不是那個在電視臺報告新聞的徐文治?」 「是又怎樣?」 「我是他影迷,跟他打招呼有什麼不對?」 我給他氣死。 「他是不是你以前的男朋友?」 「不是。」 「那你為什麼害怕他誤會我是你男朋友?」 「誰說我害怕?」我不承認。 「你的表情告訴了我。」 「沒這回事。」 「他看來挺不錯。」 「你是不是同性戀的?」 「為什麼這樣說?就因為我說他不錯?」 「半年來,我沒見過有女人來找你。」 「我不是說過,我只要最好的嗎?」 接著的一個月,楊弘念天天也不肯工作,只是要我陪他吃飯。 「你什麼時候才肯工作?」我問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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