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小嫻 > 流浪的麵包樹 | 上頁 下頁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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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米兒說的那六個男人都來了。 S是樂隊成員,很積極地跟我討論樂隊裡的吸毒問題。 廣告導演E告訴我,他前一天用一條狗拍廣告,弄得他和那條狗一起口吐白沫。不過,那條狗也真是無話可說,它能夠在一副撲克牌裡找出兩張小丑。 攝影師W向我討教養藍魔鬼魚的心得。 Y是雜誌編輯,他告訴我,他每天要讀一遍聖修伯裡的《小王子》才能夠酣睡。 寫歌詞的C告訴我,他近來常常失眠,Y建議他臨睡前看《小王子》,他對Y說:「我的心靈才沒那麼脆弱!」 K是葛米兒的歌迷。 雖然K是六個人之中長得最帥的,但是,他是葛米兒的歌迷,似乎有點那個。 葛米兒說:「他對我忠心耿耿,要是他對你不好,我可以對付他。」 我跟這六個男人都談得來,可是,他們似乎全是葛米兒的品味,不是我的。 我喜歡這樣的夜晚,享受滿桌佳餚,跟新相識的朋友聊天。從前我以為人生最美好的出路是戀愛,現在才知道自己錯過了一些什麼。 *** 「六個之中,你喜歡哪一個?」 離開餐廳,一起走路回家的時候,杜衛平問我。 我微笑搖搖頭。 自從韓漾山走了之後,他變得落寞了。他省吃儉用,儲了旅費到荷蘭探過韓漾山一次。去的時候滿心歡喜,回來之後,我又被迫喝了兩個星期的荷蘭豌豆湯,陪他思念遠方的情人。 上個月,韓漾山從阿姆斯特丹跑了去巴塞隆那。這樣也好,我比較喜歡吃西班牙菜。 「昨天收到她寄來的信,她找到房子了,住在隔壁的是個舞蹈員。」杜衛平說。 「舞蹈員?男的還是女的?」 「男的,是個黑人。」 「黑人?舞蹈員?完了!」我在心中嘀咕。 看見我奇怪的表情,杜衛平問:「什麼事?」 「喔,沒什麼。」我想起韓漾山對舞蹈員的評價,有點替杜衛平擔心。 「有想過去找她嗎?」我問。 「我走了,誰來收留你?」 「你不是為了我才留下來的吧?」 「我覺得好像有責任照顧你。」 我感激地朝他微笑。 「賣掉房子去西班牙找她吧,不用理我。」我說。 「說是照顧你,也許是個藉口。」杜衛平笑笑說,「我不捨得放棄我在這裡的工作和朋友,從前我以為當你很愛一個人,你會為她放棄一切。可是,我不想放棄。」 「你可以為愛情放棄很多東西,卻不能放棄自己的人生。這不代表不愛她。」我說,「可是,隔著這麼遙遠的距離,是很危險的。」 「可能我已經習慣了吧。」他聳聳肩膀微笑。 「你什麼時候改變主意的話,跟我說一聲便可以了,我會另外找地方。你已經陪我度過最艱難的時刻。」我說。 「你也陪我度過了最寂寞的日子。」他說。 從前看過一本心理學的書,有一個名詞叫做「渡人者」,「渡人者」可能是情人、朋友、或者是心理醫生,渡人者陪那個人渡過了人生最灰暗的日子。杜衛平是我的渡人者,只是我沒想到,我也是他的渡人者。 人生的過渡,但是百般艱難,一天驀然回首,原來已經飛渡千山。是怎麼做得到的呢?卻記不起來了。 *** 初夏的一天,我收到裘蒂之寄來的信。 程韻: 書店的生意好嗎? 你的室友有沒有性騷擾你?嘻嘻!收到你寄來的照片,你們很匹配呢。 這陣子倫敦的天氣不太好,常常下雨。雖然看到烏雲的時候比看到陽光的日子要多,但是,我好喜歡這裡,一個人拿著一本書便可以在咖啡店裡消磨一個下午。跟朋友泡吧又可以度過一個愉快的週末。 我最近搬家了,以前是跟一個同學住,這一次是跟另外三個同學住,房子大了許多,租金卻便宜了。現在是全職的窮學生,當然要省吃儉用。 我的室友是兩女一男。兩個女孩子分別來自埃及和印度,男的是伊朗人,我們加起來,便是四大文明古國了。來自伊朗的男生跟伊朗王室有點遠房親戚關係,我們叫他末代王孫。假如嫁給他,我不就像戴安娜一樣,要成為王妃嗎?那天在哈羅斯百貨看見戴安娜,真的很高貴呢! 可惜,我跟末代王孫只是很談得來,沒有戀愛的感覺。從前覺得女人太久沒有給男人抱,肚皮都會長出苔蘚,如今卻很享受一個人的清風明月。 沈光蕙有沒有寫信給你?溫哥華太靜了,不適合我,只有她可以忍受。 從來沒有想到,我們三個人會像現在這樣:一個在歐洲,一個在美洲,一個在亞洲。小時候,我們通常揀一個中間點見面。假如今天要想見,該在地球上哪一點呢? 心愛的藍魔鬼魚安好嗎?想念你,珍重。 迪之 九七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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