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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啟德再見(2)


  愛情是一種藝術嗎?藝術會令人飛升而起?也會令人沉撞到地獄嗎?藝術會把人切割得遍體鱗傷螞?

  春溪自己,為什麼她的愛情不能成為藝術?為沒有那樣的鑒賞能力?還是沒有那樣的好運氣?

  「這和運氣有什麼關係?我原本就不是喜歡打小報告的人。」

  「Cathy!你有情人嗎?」Joseph問。

  你有情人嗎?

  春溪並沒有回答Joseph的問題。

  春溪不願意去想關於情人這一類的問題,她總是告訴自己,不想就會忘記了。但是,啟德機場就要關閉了。

  五年前,她和Helen來香港會展中心參加禮品展,在攤位上,遇見穿著休閒服的章啟德。

  他是這一行的翹楚,傳說中的人物,連Helen看見他都顯得興奮。他的意態很從容,眼光則爍厲有神,與她們攀談的時候,Helen問春溪:

  「你一定聽過章先生的大名了。」

  春溪些微緊張:

  「我覺得章先生的名字很熟悉。」

  「那是一定的了。」章啟德含笑地:「你們進出香港都得經過我啊。」

  Helen大笑起來,春溪不知道什麼事這樣好笑,過了一陣子才想到,原來,他的名字和啟德機場一樣。

  回臺灣以後,春溪照例跑工廠,一回,在花蓮的工廠遇見了章啟德。

  工廠對啟德的迎接宛如帝王蒞臨,將春溪冷落一旁,啟德看見了春溪,並且堅持春溪驗完貨,一切滿意之後,他才談訂單的事。一下子,工廠裡所有的眼光全聚集到了春溪身上,令她非常不自在。但,她一直揣測,章啟德這樣做,大概是為了Helen的緣故。Helen是這一行裡有名的美麗女人,具備作生意的天賦,多年來春溪眼見多少男人在她身邊獻殷勤,她已經見怪不怪了:

  驗完貨,她在工廠門口招計程車,準備搭飛機回臺北,啟德的賓士車緩緩在她身邊停下來。

  「我怕走蘇花公路的時候睡著了,你願不願意陪我一程?」啟德邀請她。

  「這麼快就談完了?」春溪對於這樣的效率覺得可疑。

  「這些事讓公司的人去談就成了,我只想透透氣,吹吹海。」原來如此。

  春溪陪他走了一段秋日明麗的濱海公路;陪他吹了亞熱帶清涼宜人的海風。

  陪他談了一場純粹浪漫的懋愛。

  她一直在一種受寵若驚的情緒裡,沒想到他看見的不是Helen,竟是自己。

  啟德喜歡珍愛的捧著她年輕的臉蛋,輕輕的,呵氣一般的親吻。他悠惠她向Helen請假,帶著姑去香港旅行。以往,她去香港都是為了工作,整天杵在會展中心,那裡也不能去。啟德帶她去尖沙咀的彌敦道,看有名的重慶大廈。告訴她多年前他來香港出差,就住在這龍蛇雜處的廉價賓館裡。春溪想進去參觀,啟德說:

  「這裡不適合我的小公主。」春溪堅持要去看,去追索年輕時的啟德的身影。結果,大廈裡撲面而來的印度與巴基斯坦人的濃重氣味,令她屏息欲嘔。她終究未能趕上,啟德的青年時代。

  啟德帶她去中環搭乘登山的戶外手扶梯,兩旁是陳舊卻極具風味的「唐樓」建築。

  「我喜歡這裡的房子,以後在這裡開一家店好了。」春溪興奮地。

  「F好呀,等我退休了,就來幫你打工。」啟德說。

  春溪震懾了。啟德從未提過以後的事,更沒提過他和她可能有怎樣的以後。她被感動了,即使這一天永遠不會到來,她仍想多聽一些:

  「那麼,我們開什麼店好呢?」

  啟德牽住她的手,把她的身子貼近他:

  「都好。我相信這裡以後一定很有發展。」

  後來,春溪帶Joseph來這裡,果然,兩旁林立著許多特色商店,成了一個新潮地帶,被稱為香港的「蘇活區」。

  春溪知道啟德的預言是準確的,所以,他從不預言他們的未來。

  對於他們的未來,Helen的預言卻是極精准的,她一向不看好這段婚外情,因為啟德從未有過出軌記錄。

  「章啟德從沒有不良紀錄,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這代表他們夫妻感情很好,代表他不會離婚,代表你們沒有可能!你叫不明白?」她不願意和Helen爭辯,這是她自己的愛情,她相信這愛情定怎樣的,這愛情就是怎樣的。

  況且,沒有人知道,從香港離開的時候,她已經是一個不一樣的女人了。

  她在徹夜燃燒的香港燈海中,把自己交給啟德。

  事後,在啟德的環抱中,她的淚不斷滑落下來。啟德經輕吻去它的淚,然而,他自己也忍不住落淚。

  「是我不好,我明知道自己什麼也不能給你……我真想不到,我從來沒有過婚外情,可是,遇到你,一切都失控了,我就是情不自禁……」因為她是他唯一的婚外情人,所以,她相信他所謂的「情不自禁」,她相信他不是一個輕忽感情的人,她相信他舍不下妻子,也不會捨下她。

  她並不貪心,這樣也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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