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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啟德再見(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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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回臺北後,每個禮拜總要約會兩次,啟德不肯去她租賃的套房找她,怕管理員會用有色眼光看她,令她難堪。他們便往郊區的賓館去,有時在山裡,有時在海邊。 啟德從不在外過夜,不管多晚,他一定要回家去。春溪有一次在溫泉旅館擁著啟德小寐,她忽然從夢中哭著醒來。 「乖:春溪不怕,作惡夢了。乖,夢見什麼了?」 「我,我夢見你不在我身邊……」春溪在半醒半夢之間硬咽。 當她全然清醒,他們靜靜相擁,異常沉默。 因為,這並不是惡夢;這是春溪所擁有的真實的生活,啟德總不在她身邊,總是不在。 「我虧欠你好多。」啟德憐惜地說。 「我只要像現在這樣就好了,我不貪心的。」她以為自己只要不貪不求,軌可以一直擁有。然而,還是出了事。 他的女兒要大學聯考,說好了他送女兒去考場。前一天,他和春溪流連在台中,入了夜,春溪仍不想回去。 她不明白是否自己心中存著一股微妙的妒意,她看過啟德和女兒親密的合照,女兒攀著啟德的頸子,十八歲了,還坐在父親膝頭。啟德自己也說,生了女兒以後,事業扶搖直上,所以,對愛撒嬌的女兒,的確多一點縱寵偏愛。 啟德一心記掛著回臺北,卻地無法抗拒春溪的期盼眼神,他們租了汽車賓館同宿,決定第二天清晨再趕回臺北去。那一夜的熾烈像一種宣告的儀式,他們不想停止,也不能停止,直到黎明,相擁睡去。 從深沉的疲憊中蘇醒,已是早上九點多了。 啟德急著打電話找妻子,電話一直沒能打通。春溪沐浴過後,坐在窗臺上,看著陽光照射下,庭園裡結實累累的芒果樹,覺得很興味。想等等會兒叫啟德一起看。 啟德的手機響起來,說是它的妻女出了車禍,正在醫院急救。 春溪覺得整個宇宙驀然漆黑,一片死寂。 她確真想獨佔啟德一下下,可是,她沒想到要付出這樣慘痛的代價,她付不起。她真的,真的付不起。 啟德的女兒死了,妻子撞傷了腦部,手術之後搶了一條命回來,但是,受損的部份使她愛得緩慢和遲鈍。 一個圓滿的家庭,就這樣零落毀壞了。 春溪無法工作,活像一具行屍走肉,想盡一切辦法要見啟德一面,她等,她求,啟德不見她,一點消息也不給她。 Helen找她談了幾次話,她只是盯著地板,沒啥反應。 「這件事不是你的錯,好不好?你不要這樣,好不好?」Helen差不多到了語無倫次的地步。 「我要請假。」春溪忽然站起來,往外走: 「我要請假。」 她把自己關在小套房裡,啟德的大哥大電話總是不通。她想過去它的公司找,但,殘存的一點理智告訴她,啟德不想令她為難,甚至不肯來這裡找她,她不能不為他想。 她一定要為他想,可是,她真的好想好想見他。就算要一起走進煉獄的人裡,她也願意。 但,他不見她,那人已熊熊燒上它的身,令她渾身粉碎一般的灼痛。 她在痛楚中不能吃,不能喝,陷入昏迷。直到Helen沖進套房,把絕食脫水的她送醫急救。 她在昏迷之中,彷佛聽見主Helen在電話裡吼叫: 「你這樣算什麼?你以為你負責任了嗎P你會害死她!她有什麼三長兩短,我絕對不會放過你!你來!你馬上給我來把話說清楚!」 春溪醒來的時候,看見啟德坐在它的床邊,低垂著頸子,松垮著肩膀,它的頭髮幾乎全自了。彷佛,他是用盡了最後一點氣力,才能把自己的魂魄與肉體拼湊起來的。 春溪伸手觸碰到他的發端,啟德受驚似的抬頭,看見他的衰弱、憔悴,與驚懼的眼神的時候,春溪知道,假若說了一句不妥當的話,就會殺死他了,殺死這個被罪惡感與內疚淩遲的男人了。 「謝謝你來看我,我只是想見你一面,就好了。」春溪說。 「對不起……」 「不要說……是我,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啟德像被雷電劈打,渾身頭栗,他深深吸一口氣,抬頭看住春溪的眼睛。 「這絕不是你的錯。你沒有做錯事!」啟德說:「你要忘了這一切,好好過生活。」 他是不可能忘記的,所以祈求她能忘記;他再不能好好過生活,所以盼望她能好好走下去。 這是他唯一的救績了,救邊他不至於毀滅。 她懂得,她明白。 「你放心,我會的。」春溪慎重的承諾。 一個月以後,她飛來了香港,展開新的生活。 春溪並沒有回答Joseph,是否有情人這樣的問題。Joseph已開始追求的攻勢,他比中國人還要關心回歸後的香港,關心香港新機場的落成。 青馬大橋通車約三天以後,Joseph便租了一輛敞篷車帶春溪去飆車了,對於一切新鮮的事物與變動,他都興味盎然。 它的租屋在淺仔街市的入口處,每天在譁然的叫賣聲中醒來,他說,市場是一個美麗的所在,充滿活力,接近天堂。 他從街市買來薑花,插在辦公室裡。 「你喜歡這種花嗎?」他問春溪。 春溪無可無不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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