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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學教子篇



  倒在地上,他哀衷地想:為什麼當年父母只一味地給我糖,而沒有給我一支應付生活的長矛?
  不行言教,而行身教,這正是教育的最高境界。

                 糖與矛

  在現代社會裡,雙雙外出工作而把孩子交托給傭人或是托兒所照顧的父母親,在一種不該有的「虧欠」心態下,老想在物質生活上給予孩子額外的補償。
  有求必應,不求也應。
  孩子有著取用不竭的零用錢,於取予求。漸漸的,養成了一種極端錯誤的印象:以為錢是從「聚寶盆」裡隨意拿出來的;年紀小小,便揮霍無度,衣服、鞋子,選的都是名牌貨;幾百元一套的玩具或電腦遊戲機,想都不想,便掏錢買下。
  令我覺得詫異萬分的是:這些收入豐厚而讓孩子在金錢上「為所欲為」的父母,往往都是受過高深教育的。他們只看到孩子在物質享受裡露出的燦爛笑臉,可是,他們看不到性格的「毒瘤」已在他們的骨髓裡暗暗地、危險地滋生了。孩子就在這種毫不自知的情況下,成長為一群「好逸惡勞」、「炫耀財富」的人。民間疾苦對於他們來說。純然是陌生的名詞,因此,跳躍在他們胸腔裡的那顆心,絕對沒有「同情」和「惻隱」的成分。一切得來輕而易舉,他們一廂情願的認定生就是一顆糖,甜甜甜,一路甜到底,太甜了,有時他們甚至嫌膩呢!
  在這種家庭裡長大的孩子,沒有想到,父母所給予他們的那顆糖、是有時間的限制的,大限一到,糖便要被收回了,此後漫漫長長的人生道路,他們便得靠自己的雙手去掙那顆人生的糖了。
  這時,他們才難以置信地發現:這糖,竟不是「近在眼前,隨時可摘」的,它「遠在天邊,可望而不可即」。要搞它嗎?長期生活在優渥的環境裡,他們手無縛雞之力,屢戰屢敗而又沒有屢敗屢戰的鬥志。
  一戰便敗、一敗便倒。倒在地上時,不免哀衷地想:為什麼當年我父母只一味給我吃糖而沒有給我一支應付生活的長矛呢?為什麼呵!

                 身教

  與年已八旬的柳北岸先生聊天,發現了一個令我驚異莫名的現象:他不但精神矍鑠,而且,記憶驚人地好。談起童年趣事,他一樁一樁地談得眉飛色舞;聊及旅行趣聞,他一件一件地講得興高彩烈;說起讀書心得,他更是一則一則地說得興味盎然。
  思路之清晰,描繪之生動,著實令我歎為觀止。
  「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這兩句話用在柳北岸先生身上,應該改為:「秀才常出門,熟知夭下事」。
  問他「打太極」是不是「保健秘訣」,出乎意料之外,他竟說:
  「我平生最恨把自己的行動局限在早已設計好的規律內。太極拳一來一往都有固定的格式,我受不了。」
  這時,蔡瀾先生插口說道:
  「父親不老,只因他終生讀書。」
  是真的。柳北岸先生有一間書房,牆壁嵌滿了上達天花板的書櫥,櫥內密密麻麻地放滿了古人和今人的書。對於他來說,一日無書,匪夷所思。
  他的幾個孩子,分別是藝術圈和教育界的佼佼者,他們都是手不釋卷的愛書人。這一份愛書的嗜好,是柳北岸先生當年苦心孤詣而又不露痕跡地為他們培養而成的。他笑眯眯地說:
  「我買了大量的書,放在地上,任由孩子們看。他們把書翻得亂七八糟,東南西北丟得滿天滿地,我一聲不響地替他們收拾。隔一段時間,又買進另一批新書,任由他們翻。我從來不逼他們讀,可是,他們見我讀得津津有味,而滿屋子的書又伸手可及,一個個都自動自發地成了愛書人。」
  柳北岸先生不行「言教」而行「身教」,而這正是教育的最高境界。

                蔡氏門風

  在文藝界前輩謝克先生假良木園酒店為其兒子所主辦的婚宴上,我與蔡文玄夫人、蔡萱先生同桌。
  蔡文玄夫人和蔡萱先生這一對母子,喝起酒來,豪氣沖天,過去,我已從蔡萱先生的小品文中知悉蔡老太太酒量極佳,現在,親眼目睹,才知所言不虛。母子兩人,一杯接一杯,喝得不亦樂乎。蔡萱先生笑眯眯地看著他氣色極好的母親細細品嘗香醇的美酒,不但不勸她「少喝兩杯」,反而頻頻囑她「多喝一點」,他神情開朗地說:「母親都八十多歲了,她愛做什麼,我都讓她;她怎樣才高興,我也儘量的滿足她。」到了酒席接近尾聲而蔡萱先生想往杯裡添酒時,蔡老太太出言干涉了:「別再喝了,待會兒還得駕車回家呢!」蔡萱先生言聽計從,果真不喝了。悄悄轉過頭來,笑嘻嘻地對我說:「老人家,最喜歡讀管理學,我就讓她學以致用吧!」沒想到聽覺極佳的蔡老太太接口應道:「誰叫你是我的孩子,你活到八十歲,我還是要管你的!」蔡萱先生微笑著說:
  「好好好,給您管,我不頂嘴。」
  在融洽無間的嬉笑裡,母子之間動人的親情展露無遺。
  據蔡老太太告訴我:她育有三子一女,儘管個個學有所成,各自在不同的領域裡綻放出耀目的亮光,可是,最令她和蔡文玄先生感到安慰與欣喜的,卻是這四個成長了的孩子對雙親照顧得無微不至的那一份孝順。她舉例來說:長子年已六旬,可是,每天上班之前,一定前來問候雙親;放工以後的第一件事,也總是到雙親家中來看看、坐坐,才回去自己的居處。一日日如此,風南不改。
  告訴蔡萱先生我心中的感動,他「嘩」的一聲笑了起來,說:「是我父母親教導得好嘛!」
  散會時,看到蔡萱先生小心翼翼而又溫柔萬分的扶著蔡老太太從座位上站起來時,我在心中默默地想:蔡氏門風,足為楷模。

                 誠實

  小的時候,讀一則勇於認錯的故事,印象非常深刻。
  故事的主角是美國的第一任總統華盛頓,他在童年時砍掉他父親心愛的櫻桃樹,在父親盛怒的責問下,毫不退縮,實話實說。
  誠實,在這種情況下,是需要勇氣的。
  十分佩服、也十分讚賞。
  成了母親以後,在家庭裡充分發揮「華盛頓之父」的精神——事無知細,一旦做錯,只要孩子從實招來,便從輕發落。通過這種富於鼓勵性的方式,刻意把「誠實」這傳統美德灌輸給下一代。
  在這種「家風」裡成長的女兒,與我「合作愉快」:一做錯事便認錯,絕不藏頭縮尾編謊言。我起初以為」教導有方」,暗暗竊喜。然而,漸漸的,我發現不對勁了。自小便詭計多端的她,竟把「勇於認錯」當作是免除責罰的一個「擋箭牌」。
  把哥哥的課本撕下來折飛機,她面不改色地說:「是我撕的。」
  將我美麗的桌布剪得七零八落,她聲音平和地說:「是我弄的。」
  以蠟筆在潔白的牆壁上胡亂塗鴉,她神定氣閑地說:「是我畫的。」
  有一天,我從外面回來,驀然驚見新買的沙發出現了一道長長的裂痕,責問之下,這七歲的女孩兒擺出一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模樣,說:
  「是我不小心割的。」
  天呀,這沙發,價格可不便宜呢!暴怒之下,掄起藤條,朝她鞭去。
  她吃痛、吃驚,聲淚俱下地問我:
  「媽媽!你不是說凡事老實認了就不會打我嗎,為什麼……」
  面對這項「言而無信」的「指控」,我愣愣地住了手。

                阿髒和阿潔

  大部分小孩的耳朵都是石鑄的,成人如果嘗試將硬繃繃的語言灌入他們耳內,總會因為「硬碰硬」而磨擦出不愉快的火花。
  女兒入學之前,我常常為了她不肯刷牙這個壞習慣而大動肝火。向她強調口腔衛生,她聽不進耳;命令她刷,她拉長著臉刷得不情不願;最糟的是:我一放鬆,她便故態復萌。
  後來,心生一計,改用說故事的方式不著痕跡地進行教導。
  「從前,有個小女孩,名字喚作阿髒。她很喜歡吃東西,偏又最討厭刷牙。有幾隻蟲,偷偷地躲在她的牙齒裡開茶會,歡天喜地地咬嚼她留在齒縫裡的菜呀肉呀糖呀餅呀,吃完了,還不飽,便把她的牙齒當作薄荷糖,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咬來吃,將她好好的一副牙齒咬得參差不齊,還不斷的在她的口裡放臭屁哪,弄得她整個口腔臭氣沖天!
  說著,我取出了一張早就畫好了的漫畫,畫裡有個小女孩,嘴裡的牙齒,已掉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兩隻,汙黑汙黑的,上面還醜陋地爬著幾條蟲。
  女兒看了,露出噁心的樣子。我若無其事地接下去說:
  「另有個女孩阿潔,最喜歡替她的牙齒洗澡。她把牙膏當肥皂,刷呀刷的,刷出了一堆白白的、好看的泡沫,泡沫發出了一股香香的味兒,別人聞到了,總是問:阿潔呀阿潔,你是不是給你的牙齒塗了香水?阿潔很喜歡笑,每次她一笑,別人又問:阿潔呀阿潔,你的牙齒是不是美麗的珍珠編成的?
  說完,我拿出了另一張漫畫,畫中那個女孩,牙齒白白亮亮,乾淨而漂亮。
  把兩張漫畫並排地貼在她的房間裡。
  第二天起身時,她主動告訴我。「媽媽,我要替牙齒洗澡。」
  現在,她已經七歲了,每天吃過東西以後,總是快樂地刷牙。

                 珍惜

  為了幫助次子培養起閱讀的好習慣,我付出了兩百元,替他辦妥手續,讓他參加「書蟲俱樂部」(BOOKWORM CLUB),成為會員。這意味著在未來的二十個月內,他每個月可以收到該俱樂部寄來的兩本新書。當我把這消息告訴他時,他卻堅持認為應該做「兩百七十五元」那種會員。
  他振振有詞地說:
  「兩百元,只能得到平裝書,兩百七十五元,是精裝本呢!」
  同樣的內容,只因為包裝不同,便得多付七十五元,我不甘心。
  孩子見我不肯,竟負氣地說:「那七十五元,我自己出!」
  看著眼前那張不愜意的小臉兒,我的腦海,驀地閃出了另一張九歲的、瘦瘦的臉。臉上,有一雙發亮的眼。穿著有補丁的衣裳,蹲在書店門口的大紙箱旁,翻看裡面過期的雜誌、滯銷的書籍。十根手指,汙黑汙黑的,沾滿了塵埃。書上那一粒粒墨黑的方塊字,好似強力膠,把雙目粘得緊緊的。肚子餓了,感覺不到;天色黑了,覺察不著。眼裡、心裡、腦裡,有的僅僅只是書中那個五彩繽紛的大千世界。有時,雙手「安分守己」的翻著紙箱裡的舊書舊雜誌時,雙目卻「出軌」地盯著整齊地擺在平臺上的新書新雜誌,眼看手勿動哪,有一種「痛苦的甜蜜」靜靜地在心窩裡翻湧。偶爾趁店東不注意,偷偷地翻翻看看,拇指食指中指無名指尾指好似全都沾上了墨香,一顆心,興奮得怦怦亂跳。隔了許多年,回想當時的這種感覺,依然清晰一如昨日。我想,也許是感受太強烈了,記憶才不肯褪色。
  此刻,在恍惚間走出時光隧道,看看眼前這張「不識愁滋味」的臉,忽然百感交集。富裕安定的生活,徹底改變了新一代的價值觀、生活觀。人生觀。一切得來太易,他們的字典裡,已經沒有「珍惜」這兩個字了。然而,也正因為一切都不費吹灰之力便得到了,他們的記憶,也驚人地蒼白。

                 獻詞

  培南獨立中學決定出版校訊,衷心感謝陳郁菲校長,在創刊號裡給予我這個可貴的機會,說說幾句心裡的話。
  走了一段長長的人生道路而回首前塵。覺得生命裡最美好的一段時光是在中學。
  青春,散發著炫人的亮光;憂愁,是字典裡尋覓不到的名詞——」「
  每天早上,穿上清潔的校服,邁向校門,心裡總湧滿了幸福快樂的感覺。校長慈和的臉龐、教師溫和的笑臉、課室裡朗朗的讀書聲,全都化成了磁石,強烈地吸引著我。
  在那「不識愁滋味」的少年時期,腦力和精力,都處在最旺盛的階段,在老師耐心而又盡心的指導下,我像只蠹蟲,貪婪地吞下一堆一堆的學問,還有,一套一套的道德準繩。
  然後,人便慢慢地向幼稚告別了。
  在每一分長出來的智慧裡,在每一寸生出來的成熟裡,都有著校長和全體老師辛苦耕耘的汗水。
  青春只有一次,我很慶倖,我不曾以無益的嬉戲來把它辜負。
  我覺得我是一顆渺小的種子,而學校,是孕育我的泥土。沒有肥沃的泥土,種子難以茁長成樹;而那樹,恒遠銘記泥的恩澤。
  培南獨立中學把校訊的名字定為「培南人」,我一看,便喜歡。
  這名字,新穎、獨特,而最最重要的,它充滿了美麗的自豪感。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培南獨立中學創辦多年以來,在各行各業造就了大量出類拔萃的人才,他們在社會的崗位上,以不懈的努力,發揚了高度的「培南」精神。
  希望在校的同學們能繼承這優良的「培南精神」,並繼續不斷地將它發揚光大、發揚光大。

                 伴讀

  許多家長,把檢查孩子的書包當作是生活裡的「例常課業」。
  孩子大汗淋漓地背著沉重的書包,氣喘咻咻地從學校回返家裡。才一吃飽,母親便熱心勃勃的把書包拎過來,又翻又搜,把本本作業揪出來,然後,坐在孩子身畔,陪讀。可憐的孩子,上課的疲累還未過,便在母親巨大的壓力下,讀、讀、讀。
  這樣的做法,雖然可以收到「監督」的效果,可是,卻,會帶來兩項不良的副作用。其一:孩子會因此而養成在心理上依賴他人的壞習慣——上課不聽書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回到家裡以後,有人長在身畔陪讀嘛!其二:孩子在校對著方方的黑板,回家對著方方的課本,全然沒有自由活動的空間,日日如此,月月如是,久而久之,那一顆原本圓圓亮亮、活活潑潑的心,也被一成不變的生活模子塑造得呆呆板板、暗暗沉沉的。
  我也有孩子,可是,我不搜書包,更不伴讀。
  我要我親愛的孩子自小養成獨立自主的性格,因此,從他們上學的那一天開始,我便清清楚楚地讓他們知道:他們必須為自己的學校課業負起全責。
  有功課時,自己做;不懂的地方,我輔導。
  沒功課時,自由活動:讀課外書、玩電腦、看電視、踏腳車,都可以。
  測驗來時,他們必須自我督導,自行溫習。
  若考得好成績,可繼續享有目前的一切自由。倘若成績不理想,便得停止一切消閒活動,直到另一次測驗考到好成績為止。萬一測驗不及格,我便得動用藤鞭了。由於平素很少「動武」,所以,孩子見藤條如見鬼魅。打他一次,他怕一年。
  在這樣的家庭教育下,我的孩子,也許因為用功不足而不能成為學校出類拔萃的學生,但是,我確知,他們會成長為自信而快樂的人。

                 軟化

  一日,與一位元在廣播界服務的朋友閒談。他告訴我,在他平日所接觸的年輕人當中,有許多男性,陽剛之氣不足而陰柔之氣太重。他認為長此以往,將會成為我國的一大「隱憂」。
  我處身於教育界,他所談的這種「外型軟化」的現象,我沒發現;我注意的,倒是「性格軟化」的問題。
  在豐衣足食的太平盛世裡成長,不論是男的女的,個個都變成了備受呵護的「溫室花朵」。
  女孩子,十指不沾陽春水,天天吃飯,不知如何變米成飯;上家政課時,對著那把菜刀,一籌莫展,不知該直拿還是橫拿。從事園藝活動時,更糟糕,怕太陽曬黑肌膚,怕泥土弄髒雙手,怕花枝刮裂掌心;怕怕怕,找上百個著口,躲在樹蔭底下,袖手旁觀。在日常生活裡,偶爾遇上小小的不如意,便哭成一枝帶雨的梨花;一旦碰上稍大一點的挫折,便想以雙手了結自己「痛苦而短暫」的一生。
  男孩子,長得頂天立地,相貌堂堂,可是,怕蟑螂,怕老鼠。有一回,進課室時,發現班上學生個個臉有懼色,如臨大敵。一問之下,原來有只蟑螂飛了進來,「匿藏」在教師桌子的抽屜裡。我徵求撲滅蟑螂一勇夫,班上學生,人人發揮高度「禮讓」的精神,誰也不肯上來助我一臂之力。你推我讓之際,居然都坦白地承認他們「很怕蟑螂」!又有一回,到朋友的家去,正談得高興時,門外平白無故地竄進了一隻老鼠,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她那十六歲的兒子如出弦之箭,飛奔上樓,轉瞬間消失無蹤。事後朋友問他:「你去找棍子打老鼠,是嗎?」他老老實實地應:「不是,我怕老鼠咬我,逃去躲。」朋友氣極罵他:「老鼠會咬人?你的膽,去了哪裡?」他理直氣壯地應:「廚房的麵包盒,塑膠料的,都被咬得稀爛,我是肉做的,怎麼不怕它咬!」
  要讓溫室裡柔嫩的植物長成堅韌的巨樹,我看呵,需要家庭與學校雙管齊下的努力,才能成事!

                 茶會

  許多學校都讓學生在各自的班級裡舉辦茶會以慶祝教師節。
  於是嘛,佳節來臨前的那幾天,各校、各班的學生都起勁地忙著:策劃菜單、分配工作,處處都呈現著喜氣洋洋的現象。
  終於,一年一度完完全全屬於老師的那個節日,在引頸期盼裡,來臨了。
  老師們興致勃勃的出席了那個專為他們而準備的茶會,結果呢,趁興而去,敗興而歸。儘管各人「境遇」不盡相同,可是,「不被尊重」的感覺卻是一致的。
  甲說:「我走進課室時,茶會已經開始了,學生手捧食物,狼吞虎嚥,看也不看我一眼,我走也不是,留亦不妥,訕訕地站著,真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鑽進去!」
  乙說:「我呢,雖然班長把食物捧了來,可是,沒有一個人讓位給我坐;我只好靠在窗口旁邊,把那幾粒冷冰冰的魚九快快地用水沖下喉嚨去,然後,快快地離開課室,以免影響他們聚餐的快樂情緒!」
  丙說:「我那一班,圍成許多小圓圈,人人開懷地吃、開懷地談,我進去了好一陣子,竟然都還沒有人留意到。後來,班長看到了我,指著食物,喊道:你自助啦,不吃白不吃呀!」
  丁說:「我才慘,由於趕著辦點事情,去遲了,學生把東西都吃光了,還嘻皮笑臉地對我說:晚起的鳥兒沒蟲吃!」
  正當幾位老師唉聲歎氣地談著時,一位學生,捧著一大盤三文治走進辦公室來,對著老師們說道:
  「這盤東西。給你們吃。」
  畢竟,砂礫裡還有珍珠、老師們都露出了寬慰的笑容,客氣地應;
  「你們留著自個兒吃吧……」
  言猶未畢,她便老老實實地應道:
  「我們吃不完。同學們說:與其丟掉,不如送來給老師吃。」

                課堂筆記

  念大學時,最喜歡做筆記。
  在課室裡,當教授口沫橫飛地授課時,我便以「天烏行空」般的筆法把要點一一記下來。回返宿舍、根據這些要點,參考其它書籍,融匯貫通之後,整理成一份份完完整整的筆記。在這個整理的過程裡,我充分的享受到做學問的大快樂。許多寶貴的資料,常常伴隨著筆記的完成而牢牢地貯存在腦子裡。
  當時,最喜歡的一門科目是古典詩詞選,所以,做起筆記來,也特別用心,不但做了注解,寫了欣賞心得,而且,居然還大膽地自繪插圖。
  一首詩,一個圖;一闕詞,一幅畫。邊寫邊畫,其樂融融。
  寫好畫畢,左看右看,心花怒放,「敝帚自珍」的可笑心理暴露無遺。
  向我借筆記的同學很多,有些借去抄,有些索性整份拿去影印。我總是來者必借,從不推搪。真正的學問,是要靠努力鑽研得來的,筆記做得再完整,也只不過是皮毛的功夫而已。借人筆記,予人方便,又有什麼關係呢?
  現在,我教書,學生也做筆記。
  一日,氣衝衝的班長領著一位同樣氣衝衝的插班生來見我。事緣該插班生拒絕繳交每週五毛錢的班級雜費。在探詢之下,插班生坦坦然地表示他不交班級雜費是因為他與班上同學沒感情,而沒感情則是因為他覺得班上同學在利用他。
  「你怎麼知道同學利用你?」我耐心套問。
  「他們知道我筆記做得好,每個人都來向我借!」
  我看著那張憤怒得很荒謬的臉,一顆心沉沉地向下墜著,墜著。這是一張很年輕很年輕的臉,但是,上面,有一層很厚很厚的塵垢——自私的塵垢。
  叫人傷心的是:這是個學業成績很好的學生。

                無禮頂撞

  「尊師重道」這個詞兒,對於今日許多的年輕人來說,已成「天方夜譚」。為人師表的,如果不是親眼目睹、親耳聽聞,都還不敢相信今日莘莘學子居然目無尊長到了這等地步。
  最普遍的,是無禮頂撞——儘管是強詞奪理,但卻頂得理直氣壯。
  上課期間蹺課被老師這著,面不改色地應:
  「我餓嘛,為什麼不可以出來吃東西?」
  在學校說粗話被老師訓斥,大聲反駁著說:
  「這是我說話的習慣,有什麼不對?」
  在課室裡胡言亂語,老師要他住口,他傲慢回應:
  「我的嘴巴又沒有給漿糊粘住,幹嗎不能說話?」
  做了錯事,休息時間罰他站,他冷冷地說:
  「這是我的早餐時間,你不能佔用。」
  屢屢遲到而被斥責時,聲如銅鑼:「我睡不醒,怎樣可以早來?」
  考試不來,撥電去催,懶洋洋地反問:「啊,是今天嗎?」生氣地叫他立刻報到,他無關痛癢地說:「我趕不來,你安排補考吧!」
  有時,老師被他們無理可喻的行徑氣得一縷縷白煙自頭頂冒起,要他次日把家長帶來,他毫不在乎地應:「我父母親都在工作,沒空見你!」
  他們還敢睜著眼睛說瞎話哪!作文裡寫了錯字,囑他把不正確的字找出來,改正。結果呢,改「正」了的字,居然錯得更離譜,那種字,是自創的,連康熙字典也找不到。叫他來問,他以「得理不饒人」的口氣應道:「又錯了,你有沒有搞錯啊!我查過字典才寫的!」
  最令人感到心寒的是:以上所談的,並不是特殊的個案,而是處處氾濫的普遍現象。只要和當老師的朋友隨意聊聊,便可以引出一簍簍的叫人痛心疾首的真實故事。一
  啊啊啊,到底問題出在哪裡?
  有識之士,請告訴我,告訴我呵!

                拳頭主義

  越來越多人眼膺「拳頭主義」,於是,小小的島國,拳影飛舞,各種不同「商標」的「霸」傾巢而出:路霸、菜霸、電梯霸、榴槤霸……
  更可怕的是:校園裡,也出現了小小的「校霸」。
  欺上壓下,無所不為。」「
  同學之間,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把對方打得眼青鼻腫,還出言恫嚇:「你敢向校方報告,我便要你的狗命!」被打的人,忍聲吞氣地指著身上的淤傷對別人解釋著說:「跌倒弄傷的啦!」
  上課時被老師責駡,雙手叉腰,大聲頂撞,語氣之激烈、態度之惡劣、用詞之粗暴,著實令老師瞠目結舌,歎為觀止。把他扯到訓育處,以校方紀律來處置他。過後,他來見老師,不是懺悔、不是道歉,而是氣勢洶洶地下「哀的美敦書」:「你給我小心!」當天放學,老師果然在校門外看到三兩個形跡可疑的人,來來回回地梭巡。本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大原則,為教育鞠躬盡瘁的老師,絕望地撥電報警,要求人身保護。
  校霸出了校門以後,當然會順理成章地成為「霸王隊伍」裡的一名要員。
  各路「霸王」的形成,社會因素固然不可忽視,然而,家庭也難辭其咎。
  過去多年成功地推行家庭計畫,家家戶戶「兩個就夠了」。喚風喚雨的小寶貝,在百般呵護裡成長,慢慢的,就變成了頤指氣使的「家霸」了。我就曾親眼看過一個「小家霸」,用拳頭打奶奶,用手指掐女傭,被打的、被掐的,都默不作聲。霸氣日益滋長,從此以後,社會又多了一個到處橫行的「霸王」了。
  有一回,向一位母親投訴她孩子的種種劣行劣跡後,慎重囑咐她:「好好勸他,千萬別打他。」她應我:「我哪裡敢打他!他不打我,就謝天謝地了!」

                實踐教學

  蕭乾先生在《一本褪色的相冊》一書裡,記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一位元物理老師第一天上課拿出個盤子放在講臺上,又往盤裡倒了點面面,然後,他要同學們注意他的動作,他挽起袖子,伸出食指蘸了點面面,最後又把中指伸到唇邊,用舌頭舔了舔,他問學生誰願意模仿他的動作。一個冒失鬼站了起來,他用食指蘸面面,又用舌頭去舔那食指,結果大吃苦頭,因為那個面面接觸到皮膚,會發燙的。於是老師開講了:學科學必得細心,是大意不得的。」
  通過實際經驗來促使學生深入地進行思考,從中領受教誨;這樣的教育方式,是能夠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的。
  我是語文教師,我亦時常通過類似的方式來訓練學生抒寫作文。
  比如說:「雨」,就是許多老師溢出而學生濫做的一個作文題目。明明是以景為重的描寫文,可是,學生卻把它寫成不三不四的敘述文——寫雨夜懷舊、寫雨天重逢故友,寫雨中上學記,寫雨裡遇車禍;總之,寫一切可能發生在雨中的事,寫一切可能在雨中邂逅的人,獨獨不寫的是:雨。
  歸根究底,是學生對於「雨」的認識太少了。
  一日,上華文課時,剛好天上烏雲密集,雷聲隆隆。我心裡想;大好的實地教材就在眼前,不妥加利用,更待何時!立刻囑學生把課本合上,翹首窗外,靜觀待變。我告訴他們:老天爺就要以他出神入化的魔術大棒為我們作一場精彩絕倫地演出了。人人屏息以待。驚天動地地雷響以後,是驚心動魄的電閃。然後,女媧辛辛苦苦補好的天,被傾盆的豪雨猝不及防地沖裂了。雨似飛瀉的瀑布,又像決堤的洪水,沒完沒了地下、下、下。課室裡的這一群學生,儘管在「終年是夏,一雨成秋」的小島國生活了十多年,可是,從來不曾如此細心的而耐心地靜坐一隅,觀賞麗景。這一回,在「大開眼界」之餘。嘖嘖稱奇。
  下課鐘響,雨還在下。
  我知道,出「雨」這個作文題目的時機已成熟了。

                因材施教

  修改作文,有千種萬種不同的方式,正是戲法人人會變,巧妙各有不同。
  最為傳統而又廣為採納的一種方式,是逐字逐句、逐行逐段地改。有時,一篇短短的作文,被老師用紅筆改得七零八落、面目全非。
  隨著語文水準的日益低落、學生學習興趣的日益淡漠,這樣一種批改作文的方式,效果弱得可憐。學生接到作文本子後,往往連多看一眼也嫌麻煩。結果呢,同樣的毛病一犯再犯,永難糾正。
  教學經年,發現「作文教學」最為有效的方式是「因材施教」——依照學生個別的情況而作不同的指導。
  每篇作文,作了段批之後,再通篇寫評語。評語有褒亦有貶,使學生從批評中認識自己的缺點而又從褒揚中建立起自己的信心。之後,以這些評語作為根據,把學生逐個喚到眼前來,進行個別指導。
  先點出他的長處與短處,接著,詳盡分析他這篇作文的得與失,再作出積極的建議,使他在下一篇作文裡能夠發揮自己的優點而不再重犯原有的錯誤。
  在這種一「因材施教」的策略下,學生不但對自己的優點和缺點瞭若指掌,而且,最為重要的,他知道自己的「成敗得失」都在老師注意的範圍以內,所以,下一篇作文,總會加了一倍的心思來寫,於是,他的作文也就自然而然地、慢慢漸漸地、一點一點地進步了。
  十分遺憾的是:儘管我知道這是一種最為有效的方式,但是,只能「有限度」地使用在那些學生人數不超過二十名的班級裡。至於那些擁有四十余名學生而把偌大一間課室擠得滿滿的班級,我充其量只能作段評與總評,至於個別指導嘛,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體驗生活

  從現實生活裡掇取寫作的素材,不但取之不竭、用之不盡,而且,最最重要的:取得的素材是活的、是具有高度現實意義的。
  為了把這概念傳授給學生,我在我所負責的中文學會推動了一系列的活動。迄今為止,我已完成了十項趣味盎然而主題各異的寫作計畫。
  最近,我又推動了另一項「走出斗室」寫作計畫:「各行各業訴心聲」。
  參與的會員,由中一到中四的學生都有。
  他們訪問了香燭店、藥材店、布店、鞋店、眼鏡店。
  儘管沒有經驗,可是,這一批年輕的學生在實地採訪工作上,卻表現了驚人的勇氣、耐性、毅力與努力。
  在訪問技巧上,各出奇招。有者臉皮薄,碰上一口拒絕訪問的店東,立刻便打退堂鼓,另覓訪問對象。有者呢,苦苦練成「死纏爛打」功,說盡好話、賠盡笑臉,終於把店東感化了,傾囊以授。有的連碰幾個釘子,折翼而返;可是,第二天卻又鼓起餘勇,再次出擊。
  在訪問過程裡,他們看盡了人情冷暖,也嘗到了各種甜頭與苦頭。
  有的店東善待他們,茶水招待、娓娓而談;有的店東,卻在他們踏進店裡時,好似防賊一樣的趕緊將放錢的抽屜鎖起來。有的在寬敞的大廳裡接受訪問,有的卻帶他們到存貨的倉庫裡,在飛繞的蚊群裡完成訪談。
  許多苦不堪言的經驗,在討論會裡,都變成了令人發噱的小插曲。
  參與這類的寫作計畫,學生學到的,不單單是寫作的技巧而已,他們也同時學會了隨機應變的能力,培養起群眾合作的精神;更重要的是:他們看到了眾生百態,從而瞭解了人生並不是一束束鮮豔的玫瑰花。

                 隨身看

  在許多人帶著「隨身聽」出門時,我帶的卻是「隨身看」。
  不論上哪兒去,我一定隨手攜帶一本書。
  總覺得:我們無謂地浪費在「等待」上的時間,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外出用膳,等遲到的客人、等遲來的菜肴。
  上銀行進款支款、到郵政局寄信取信,排隊輪候。
  此外,坐地鐵、乘計程車、搭公共汽車,等;陪孩子去學繪畫、學游泳、學打功夫,等;看醫生檢查身體清洗牙齒,檢驗眼睛,等;上理髮院洗頭燙頭髮,等;買票看戲,也等。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在無所事事地等著時,眼睜睜地看著許多寶貴已極的時間白白地流走,好似讓雙腳淩空浮著,有一種無所適從的慌。
  然而,只要一書在手,整個情勢便改觀了。
  舒卷而讀,周遭人聲再嘈雜,氣候再悶熱,等待再長久,都無所謂了。人,變成了一隻蠹蟲,鑽進滿溢墨香的書本裡,津津有味地啃、啃、啃;一顆心,千繞萬轉,都在文字裡。那一段長長的等待的時間,不再是窮極無聊的,反之,它充實豐盈——儘管前面的隊伍長得好似看不到盡頭,可是,你心不慌、意不亂,一邊閑閑地等、一邊樂樂地讀,有一種「一心二用」的痛快感。
  外出旅行也一樣。長途旅行,「一無是用」地坐在機艙裡。短則幾小時。長則二、三十小時,悶得抽筋。然而,只要手上有書,旅程再長,卻也不知「悶」字怎樣寫。鑒於此,每回出國,除了打點衣裝外,我一定隨身帶備一個小袋子,裝各種各樣的雜誌。雜誌沒有保存的價值,所以嘛,一路看,一路丟。旅行結束後,小袋子空了,腦袋子滿了,快活無邊哪!

                 框子

  改學生的作文,發現了一個奇怪而又可笑的現象。
  他們為每一篇文章的開頭「制定」了一個固定的框子,不論出的是什麼題目,他們都有辦法把它套進去。
  且來看看以下的例子:
  在以「我的嗜好」為題的作文裡,他們這樣寫:
  「每一個人都有嗜好,我也不例外。有些嗜好是好的,有些嗜好是不好的……」
  如果作文題是「難忘的經驗」,他們便這樣寫:
  「每一個人都有難忘的經驗,我也不例外。有些經驗是快樂的,有些經驗是不快樂的……」
  除此以外,在作文的內容上,也有套「框子」的現象。比如說:寫「童年瑣記」,引起回憶的方式,永遠是一樣的:
  「有一天晚上,我整理書架,架上一本書掉出了一張照片,我抬起來一看,啊,原來是我小學的畢業照。回想起……」
  如果寫「我最難忘的一個人」呢,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個叫他難忘的人,在文末的遭遇總是「被車撞死」的!
  我想:出現這種現象的主要原因是:學生不懂得從現實生活裡汲取寫作的素材而又懶於思考,一個個都把市面上所流行的「作文範本」當作是「救星」,背它一篇,應付百篇。篇篇過關以後,腦子漸漸生銹,上作文課時,不論選的是什麼題目,一拿起筆,便機械化的寫道:「每一個人都有……。
  現在,一讀及這種「框子」式作文,我立刻便以紅筆批道:
  「每一個人都以這樣的方式來寫開頭第一段,你也不例外。不行,你得重寫!」

                電腦與教學

  去聽一項有關電腦的演說,主講者是受聘到本地一所中學任教的新西蘭人赫伯先生(STEVE HERBERT)。
  赫伯先生向我們展示了他本人製作的一些「版權所有」的電腦軟體。引起眾人興趣的,是其中一套特為在籍中學生而設計的軟片「茱麗葉與羅密歐」。這是本地中四學生必須修讀的文學名著,赫伯先生通過了多項趣味盎然的遊戲,把這部文學名著的重點一一介紹出來。凡是閱讀過這一部文學作品的學生,都能充分地享受這套軟片所帶來的種種不可言喻的樂趣,再也不需要苦苦地、死死地去背誦書內的重點。
  當晚聽眾裡有好些中學生,在演說結束後,紛紛擁向前去試用赫伯先生的軟體。個個嘻哈絕倒,樂不可支。每一項遊戲,都提供了多個答案以供選擇。有人選錯了答案,電腦立刻發出了訊號。這名錯答了的學生,在糾正了自己的錯誤後,立刻便加深了學習的印象。
  寓學習於娛樂。
  這是從事語文教育者的一條康莊大道。
  英文如是,中文更是如此。
  一板一眼地教學生苦背詞語解釋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在中文與電腦掛鉤了的今日,從事語文教育而又有電腦基礎的教員,應該設法在電腦軟體上為學生開拓出一個學習的新天地。
  當然,滴水難以成河,最好的方式還是由有關方面成立一個工作小組,從長計議,集腋成裘,製作出一套寓趣味於實用的教學軟體,使莘莘學子能從中受惠,不再把華文的學習當成苦差。

                 職業病

  有些病,的確是與職業有關的。
  過去當記者,胃病好似冤魂一樣,糾纏不放。現在執教鞭,喉嚨裡卻好像放置了定時炸彈,常常猝不及防的在我喉嚨裡引爆。
  喉嚨痛,一方面固然是因為聲帶的「使用率」過高,另一方面,是因為當教員的常常基於以下的因素而不得不放開喉嚨來喊。
  其一:學校位於高速公路旁,絡繹不絕的車子以高速飛馳而過時,教員便不得不把聲音提高到「巔峰狀態」,以便和嘈音相對抗。
  其二:班上學生嘈雜多話,為了維持課室的秩序,教員必須「以毒攻毒」,以「雷」般的聲音來取得壓倒性的勝利。
  其三:遇到出言不遜而又無禮頂撞的學生,課業不交而又屢勸不聽的學生,一天不遲到便坐立不安的學生。把蹺課當作家常便飯的學生,教員們都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無師自通」的男高音和女高音。
  喊、喊、喊,可憐的喉嚨,終於「發難」了。先而失聲,繼而劇痛。那種痛,是人間苦刑哪!整個的喉嚨,幹而烈,好似無意中吞下了一團火,肆意地燒呀燒的,整個人被它燒得焦躁不安;漸漸地,火熄了。喉嚨深處伸出了一把刀子,尖而利,一下一下地刮著你的喉管,偶爾吞了一口唾液,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有人用玻璃碎片狠狠地插進了你的喉嚨裡,痛得你直想把頭撞到牆上去。
  喉痛難忍,可是,有藥可醫。
  當教員的,有一種病。縱是華佗再世,也束手無策。
  那是心痛症——每每碰到年紀輕輕但行徑與流氓無異而校方不得不開除的學生,我的「心痛症」,便陰陰地發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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