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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回美國


  於娜娜的舉動使我大吃一驚,我做夢也沒有想到這麼一個溫文爾雅的女性,居然會用親生兒子的健康做人質來脅迫張實,從而獲得她所希望的勝利。不論這個勝利的意義有多麼重大多麼高尚,她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幹練讓我不寒而慄。
  現在,輪到於娜娜來讓我頭痛了,我原以為除了張實,我最熟悉的就是於娜娜,幾乎到了明明白白你的心的程度就像那首卡拉OK裡唱的,可是,這一瞬間,我突然不認識她了。這種情況實在罕見,記得在從前上大學的時候,有一次在宿舍裡,半夜裡我突然發高燒,燒得昏天黑地牛頭馬面一起出動起舞狂歡,到了天亮的時候,我在被虛汗浸得濕淋淋的枕頭上睜開眼睛,一屋子睡了三四年的室友一個也不認識了,一群陌生人在做著不可思議的動作,他們彎著腰對著臉盆,用塑膠小棍在捅自己的嘴巴,嘴巴裡不停地流出白沫,我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有想明白他們在幹什麼。這種無法理解的狀態維持了不到三分鐘,而且明顯是由於高燒引起的。但是,卻給我留下了終生的記憶。這件往事說明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如果一個你原先認識的人,你忽然不認識了,或者連刷牙這樣的動作也看不懂了,多半是你自己的體溫有了變化。但是這件往事只說明了一個方面,它的局限性很大,比如,有人突然發現原先認識的人現在不認識了,原先明白的事情現在看不懂了,於是他就謙虛誠懇地去測試自己的體溫,結果發現體溫是攝氏三十七度,也就是說體溫是正常,那麼,他還怎麼解釋這種現象呢?這就是我現在的困惑。我不認識於娜娜了,我看不懂她的舉動了,我剛剛測試過體溫,攝氏三十六度八,標準的東方人正常體溫。
  現在仔細想想,我們其實都不怎麼認識於娜娜,八年前當他們頭一次男歡女愛的時候,張實發現進展順利一路通暢,對方還有些不自覺的主動配合,但是那種配合卻又不符合張實的習慣,好像是過去訓練留下的痼癖動作,知道於娜娜年紀小小卻是過來人,這個可人的小女孩竟然早早就通曉人道,頓時顯得有背景有縱深有來歷。那時的張實正遇上人生絕境已然無路可走,對懷中溫暖柔軟的於娜娜感恩戴德柔情無限,只有董永遇上了七仙女方可比擬,此時追究底細似乎天理難容,所以他對自己說,於娜娜這樣優秀的女孩于沒有情愛往事沒有性愛經歷反而不大真實,他想起了德萊塞說的,一個美麗的姑娘在紐約經過,就像一隻鳥兒在獵槍林立的上空通過一樣,不被擊中是不可能的。應該感謝前面的獵手槍法有限沒有一槍擊中要害以致讓她帶傷飛行最後落到自己的懷裡才對。於是,他從來也沒有詢問於娜娜的往事,於娜娜也沒有談起來過,他就把於娜娜的過去放進冰箱的冷凍層裡了。
  等到他們決定結婚的時候,在一次盡興歡愛後,於娜娜把腦袋擱在張實汗淋淋的肚皮上,用手指輕輕撥弄著業已偃旗息鼓的小東西,使得張實很快又聽到了類似發動機的聲音在身體的深處響起來,就像他每天出門之前都要提前十五分鐘去發動預熱的那輛破雪佛萊。他忍不住伸手去撫摸於娜娜光滑的黑髮。於娜娜笑笑說,嗨,又來了。她仰起臉龐,看著張實說,你真的不想知道我過去的事情啊。
  張實心裡咯噔一下,他故意不去想就是因為他覺得彆扭,他大度地搖搖頭說,不。
  於娜娜說,為什麼。
  張實說,那時候我還不認識你。
  現在你認識我了呀,我馬上就是你的老婆了呀。
  我不在乎你的過去。
  於娜娜揚起了眉毛,說,我的過去那麼不堪啊。
  我不是那個意思。那時候我不認識你,你是自由的。張實儘量讓自己顯得現代化。現代化用到了這種程度就是個可疑的東西了,就像許多年前的革命化一樣,大前年我和我妻子遊歷歐洲,在馬德里看過一場鬥牛,在場子邊上有一塊擋板,鬥牛士鬥不過牛的時候就嗤溜一下逃到擋板後面,任憑眼裡佈滿血絲的公牛把擋板撞得咚咚響,讓人很不齒鬥牛士的行為。現代化就是這麼一塊擋板,讓人想不通的時候躲在後面免遭傷害。
  於娜娜認真得有幾分學術氣,說,女人可以真的不在乎,而男人絕對做不到。我們都是現代人應該開誠佈公坦誠相待。我告訴你,他是我大學同學,我們暑假去九寨溝玩,路上的旅館裡我們是一人一間房間,那天晚上我肚子痛他來照顧我,他就睡在我房間裡了。
  張實心裡一下子不是滋味了,他乾巴巴地笑了起來,說,哈,你個小騷狐狸,肚子痛還有性欲啊。
  於娜娜認認真真地說,那時就是好奇。
  張實突然想起了忘卻多日的盧小菲,說,哦,痛嗎?第一次哦。
  有一點痛,他是情場老手,有經驗,所以,感覺還可以。
  張實說,你嘗到了甜頭,就一直幹下去了吧。
  談話朝著危險的地方急轉彎了,於娜娜渾然不覺也可能是不為所動,依然照著她說的開誠佈公的模式說,後來回到學校,週末常常幹,畢業了,他分在大機關我出國了,就沒有來往了。
  張實知道了於娜娜的痼癖動作的源頭了,心有不甘地說,哦,他叫什麼名字啊,在哪個大機關。
  於娜娜忽然警醒,說,你還是不要知道得這麼具體吧,男人的心胸狹窄,具體的人就像釘子,釘進去了永遠是一個眼兒;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我現在要做你的太太了,其他人全都不存在了。說完她放鬆地貼著張實的胸膛,喃喃地說,我才不在乎你的過去呢,你說給我聽我也沒有興趣聽,你是我的老公就可以了。最後,她抬起頭來,一臉嬌媚的笑容,說,真的,你最棒。
  那一夜張實似乎有了答案,卻又好像更不清楚於娜娜了,他破罐子破摔,接著問,就一個,沒有了?他希望聽到否定的回答,他聽到了,卻更懷疑了,他甚至想到了羅莫,他們在學校裡說笑之間洋溢著精巧的默契讓他疑竇叢生。這個問題是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的,他就識相地咽了回去。他想著,於娜娜就是紐約上空的鳥兒啊,不中槍是不可能的,既然中了槍,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中了就中了吧,誰讓我們在紐約呢,誰讓我們活在現代呢,連總統在白宮的橢圓形辦公室裡跟實習生性交選民們都不在乎了跟我結婚的老婆不是處女又有什麼了不起呢。
  張實對於娜娜的最初的瞭解就是這樣的。這絕對不是意味著他們的結合是輕率的,他們結合的時候,面臨艱難時刻,寂寞、無望、前程叵測、異族文化像海洋一樣看不到邊,於是他們就組合成了一艘小船一起飄浮在海上。張實後來在美國閱歷日深,知道像於娜娜這樣的女孩子,僅僅出於擺脫生存危機而嫁人的話,她可以嫁一個比他好一百倍的男人,而不是一個在雪地裡的窮學生。我知道我妻子不喜歡于娜娜雪地救張實的故事,可我偏偏喜歡得要命,因為我喜歡於娜娜這麼做。
  喜歡歸喜歡,不認識了歸不認識了。現在看來,這個不認識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因為一開始就沒有怎麼好好認識。其實往細裡想想,一個女孩子家好好的就敢把雪地裡的一個窮學生拖回家來,這種膽量,比起把自己的親生兒子按在雨地裡,後者需要的勇氣還不及前者呢。所以,人不能把對自己有利的事情歸為天經地義而把對自己不利的事情歸為特異行為。所以從張實方面講,如果他也覺得不認識於娜娜了的話,除了體溫的原因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張實有回避真實的傾向,就像我所不齒的鬥牛士,一看見情況不利就哧溜一下逃進擋板後面比挨了棒子的狗跑得還快。我妻子終於淡淡地說了一句,我就停止了對張實的深究,她的話是這樣的,你要張實做個勇敢的鬥牛士去鬥他老婆?我妻子像個訓練有素的步槍射手,神槍手的要訣我知道,就是在不知不覺中擊發,這時候打出來的子彈彈無虛發,就像現在這樣。我一下子就不知道說什麼了。有時候我真的很喜歡被一槍命中的感覺,就像阿Q說的人生在世有時候大約也是要殺殺頭的吧,人生在世有時候大約也是要被擊中的吧。不過,我沒有被虐傾向,所以被擊中多了就會受不了,好在我妻子也沒有虐待傾向,她開槍的時候也不多。在這個故事裡,到目前為止也就這麼一回。因此我和我妻子的感覺都挺好。
  現在可以講講張實回到美國的事情了。
  很多時候以來,去美國是一個令人嚮往的舉動,它似乎跟一種新的生活甚至新的人生相聯繫,頗有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雀躍。很多時候以前,去美國是一個令人恐怖的舉動,它肯定是一種種災難的根源,在海外關係的等級上,它跟去了臺灣是排在一個層次上,如果記錄在某人的檔案裡,就等於釘在歷史的恥辱樁上了。
  現在,張實要去美國了,他在美國待過八年了,他現在說起到美國,是用回這個字眼。現在,他回到美國了,他既沒有雀躍也沒有恐怖,他的走向跟上述兩種判斷全然不相干。
  他的感覺是壓抑。這是一個可以理解的原因,現在,世界上有許多國家公開聲明了決不向綁架了人質的恐怖分子妥協,也有許多國家沒有發表過這樣的聲明。不論是發表了聲明的還是沒有發表聲明的,他們有時候恐怕還是難免向恐怖分子妥協的,從牢房裡放走幾個千辛萬苦抓來的囚犯。雖然他們自己的人質也得以安全回家,但是,要他們興高采烈恐怕難以做到,這就跟張實現在的心情相仿。聰明如於娜娜當然深知張實此刻的心情,她一方面裝作根本沒有發生過這起綁架事件,另一方面她對張實好顏相待曲意逢迎。你只要回顧一下,妥協了的大國事後對恐怖分子的羞惱和從此勢不兩立必欲除之而後快的仇恨,再假設一下,恐怖分子卻異想天開偏要在這個當口上跟他們的大國仇人締結友好關係,就知道這件事做起來的難度了。但是,于娜娜不是普通的女性,在她瘦弱單薄的軀體裡面,不屈不撓的意志和有條不紊的精明,如同兩台發動機,推動著她碾碎障礙一往無前。別說是一個張實,就是一座山,她也能鑽出一條通向山后的隧道來。她堅信理性和智慧是人生最高的境界,其他通通不過是小兒科的把戲。她信仰理性和智慧就像教徒信仰神。她對張實的遺憾也就在這裡,她的丈夫不夠理性,所以,她勉勵自己用雙倍的理性來彌補這個缺憾。這種做法並非像外人看上去的那麼怪異,在女權主義高漲了幾十年的國度裡,一代理性的女人已經長大成人就如一片參天大樹已經綠蔭蔽日,男人比女人理性的天條已經由她們改寫了。現在的故事,就是於娜娜的理性和智慧如何迎接挑戰的故事,她的丈夫反過來像個更年期的女人心懷怨恨無法無天,逼著於娜娜軟硬兼施恩威並舉迫使他最終就範回歸正途。
  於娜娜的具體做法是這樣的:
  清晨的鬧鐘響起來的時候,張實正在酣睡,他夢見自己走在灑滿陽光的大道上,突然看見迎面來了一輛馬車馬蹄發出嗶嗶嗶的聲音他並沒有感到奇怪只覺得害怕,因為就在嗶嗶嗶的馬蹄聲中馬蹄端到了他的臉上,他受了驚嚇猛然睜開了眼睛,看見一個鬧鐘懸在眼睛上方,於娜娜正笑嘻嘻地舉著鬧鐘。張實到底做沒做夢或者真的做夢了做的又是什麼夢。我只能加以推測,其實讀者也都知道,所有書裡的夢都他媽的純粹扯淡,文學評論家剖析夢境煞有介事地其實也是以訛傳訛誤人子弟。唯一能夠有把握描寫的,是他看到眼前的鬧鐘時心中惱火臉上僵硬的情形。他睡眼松惺焦點散亂,看見於娜娜的笑臉就像看見催命小鬼,他一把扯過被子捂在臉上,他似乎打定主意做一個有骨氣的俘虜,就像許雲峰江姐,其實我看他陰陽顛倒像個在撒嬌的半老徐娘上海話把此種情形叫做發老嗲。此刻的於娜娜心明如鏡進退有據,她知道現在她的工作是扮演好一個母親的角色,哄也好疼也好必要的時候喂張實吃奶也好,總之讓張實把想出的氣出完想撤的嬌撒完,所以自己沉住氣是先決條件。她撥開張實臉上的被子,兩手捧住張實的臉頰嘴裡誇張地說,張實乖乖起床啦,上班班啦。一隻手還伸進了被窩,像一隻靈巧的松鼠鑽進了張實的兩腿之間,撥弄松果似的擺弄著小東西,嘴裡不停地說,起來啦起來啦。張實覺得自己這麼大個漢子在小小的老婆面前被哄來哄去到底難為情,就起來了。張實的不好意思的致命弱點被於娜娜準確掌握,叫人看了氣結,如果是我,我就躺著,幹嗎要不好意思,我妻子如果也來這一手,我乘機裝傻樂得享受一番。其實,我是不滿於娜娜的工於心計,她把張實玩弄於股掌之上的得心應手以及從中獲得的樂趣讓我深深反感。從她把兒子邁克按在雨地裡開始我就不喜歡她了,我不是嫌她不愛惜兒童的身體健康,我是不喜歡她的老謀深算施展計謀,大千世界真正能在生活中使用計策的人少而又少,諸葛亮算一個並因此流芳千古,他的流芳千古不是因為他用計了而是他對用計的人用計了,而且技高一籌勝算在先。對不用計的人用計,令人不齒,就像對赤手空拳的人用槍,作為槍手買塊豆腐撞死算了。張實縱有種種不是,他沒有用計,你於娜娜對她巧計百出,就算無往不勝也一點都不光彩。看到張實在自己老婆的計謀下乖乖就範我不覺悲從中來,我悲觀地想到,在這個世界上你得長多少雙眼睛才能避免中計啊,說到底看穿計謀又跟眼睛的數目無關,二郎神也就多長了一隻眼,那第三隻眼就起作用了,孫悟空只有兩隻眼但那是火眼金睛洞察一切,可見還是跟眼睛的品質有關。張實眼睛的品質不行,我的也不行,知道不行卻又無法去提高,這才是真正的痛苦。在這種情況下,免除痛苦的出路有兩條,一條是有計就中來者不拒吃虧就是福你朝我扔黑煤球我把它當作黑洋酥;另一條是想想世界上還是好人多人家讓你中計說不定就是為你好,尤其是像於娜娜這樣的計既然是老婆出的那一定是為了丈夫好。
  所以,張實回到了美國,雖然還是懷著一肚子怨一肚子氣,腳步卻漸漸地回到了於娜娜為他安排的正確道路上來了,他下了班,跟著老婆孩子來到了華人開的超市實際上是雜貨店,推著小車在一排排貨架之間梭巡的時候,神情活像個罰做苦役的戰俘,只是沒有文化,不知道日內瓦國際公約是不許使用戰俘做苦役的,所以只會生悶氣而不知道利用合法管道保護自己的正當權益。他板著臉推著車,好像買菜是買給敵人吃的吃飽了要去打自己人。於娜娜看見了又開始用計,於娜娜說,張實,你到那邊貨架上去拿棵白菜吧。
  張實說,我已經拿了。
  於娜娜說,蔥呢?
  張實說,連薑也拿了。說這話的時候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邊上的一位中年婦女,目光之兇狠,連於娜娜也不禁回過頭去看個究竟。
  於娜娜問,嗨,出什麼事了。
  張實說,你看看她穿的什麼。
  於娜娜說,睡衣呀,怎麼了。
  張實咬著牙齒說,你瞧你瞧,出來逛店連他媽的睡衣都不換掉。
  於娜娜說,人家可沒招你惹你啊。
  張實氣不打一處來,說,都是她們這些人弄的,中國人才形象猥瑣不堪入目,你說,怎麼就從來沒有人告訴她們這一點。
  于娜娜冷冷地說,你去對她們說呀。
  張實把推車一撂,說,你當我不敢?說著就要朝那人走過去。於娜娜莞爾一笑,一把拽住他,說,你看看你看看,香菇居然八塊錢一磅,真該從中國帶些回來,你看哪一袋好啊?
  張實眼睛還瞪著那個穿著花睡衣睡褲的中年婦女,嘴裡說隨便。
  於娜娜說,你喜歡的臺灣海苔松餅今天倒有貨了,你要幾盒?
  張實說,隨便。
  於娜娜看看像吃了槍藥的張實,你看,那邊櫃檯上有三鞭酒有男寶,兩樣都來點吧。
  張實說,隨便。
  於娜娜說,好,都是給不爭氣的男人壯陽的好東西。隨手拿了一瓶三鞭酒兩盒男寶。
  張實像從夢裡醒來,吃驚地說,你你這是幹什麼。
  於娜娜說,你不是說隨便嘛。
  兒子邁克大聲問,男寶是什麼?
  營業員笑嘻嘻地瞟了氣哼哼的張實一眼,一臉幸災樂禍地說,是糖哦,但不是你吃的,小朋友。
  邁克說,為什麼?
  于娜娜溫和的一臉賢妻良母的風情推推張實,嗨,兒子在問你哪。
  張實看著兒子,無言以對,像被封在冰山裡的上古時代的化石。至此,張實肚皮裡的一腔火藥被涼水灌了個透,他低下頭去,默默推車,再也不發一聲,一次小小的叛亂就這樣被於娜娜消弭於無形之中。
  這真是張實的一個無比悲慘的時刻,我的心跟著他在沉淪。他表面氣壯如牛其實毫無還手之力,看到他,我不禁想起在大陸吃的一道叫做活燒鯉魚的菜肴,一條紅燒鯉魚端上來了,魚身酥爛魚頭鮮活,魚嘴一張一合仿佛邀請食客下筷,我看到這個菜上來,就再無進食興致,不止一次被人嘲笑,有一次為了不再充當嘲笑對像,我硬著頭皮吃了一筷子,夜裡回到家中睡下,做了一夜惡夢,夢裡全是一張一合的魚嘴一眼望不到邊,以致第二天早上老闆照例鑽進被窩時嚇了一跳,她看到我的眼圈黑得像熊貓,說什麼人這麼厲害把你幹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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