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藤井樹 > B棟11樓 | 上頁 下頁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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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走出訓導處,走廊很單調地延伸著,冬天的太陽和煦但沒有溫度,冷風迎面的感覺比太陽照在臉上的感覺更強烈。 很巧的,下課鐘聲響起,學生像勤奮的工蜂一樣,一群一群地跑出教室,原本寧靜的校園頓時像一座大型的菜市場。 我們走在蒯爸蒯媽後面,他們緊緊摟著小蒯。阿居跟皓廷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天氣冷的關係,阿居冰冷的手碰觸到我的臉,感覺像冰刃一樣,割過每一個毛細孔。 「希望小蒯到了新學校之後,會有新生活、新氣象。」阿居說著,他樂於助人的個性讓他的臉看起來永遠是那麼善良。 「我也希望,不過,我更希望他到了新學校之後,也要有個新成績。」我語重心長地說著。身為我的第一個家教學生,小蒯著實讓我吃了好大一碗挫折羹湯。 走著走著,經過了福利社,曾經也經歷過在福利社裡搶買新鮮麵包的日子,現在看來卻像是百貨公司在跳樓大拍賣。 福利社裡跑出幾個小男生,那是小蒯的同學,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地問著小蒯的情況,比較調皮的還脫下他的帽子摸摸他的光頭。他的人緣其實很好,每個同學都很關心他。 只是這一個轉學的決定,或許是這一段緣分的結束吧。 皓廷卻不這麼想,他覺得好同學好朋友可以永遠,這一段時間的分離,說不定可以更拉緊他們彼此的距離。 可是,永遠不是很遠嗎?拉緊彼此的距離有這麼容易嗎? 這又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我最近越來越會亂想。 那天之後,緊接著就是寒假及新年。 二〇〇一年的開始,因為小蒯的事情,我對許多事情開始有了許多不一樣的看法,我把這樣的心情告訴我爸,他說:「這是好現象,這表示會獨立思考的你,會有與眾不同的成長。」 但我需要的不是與眾不同,我只需要我所有的看法或問題,可以很快得到一個答案。 那年的一月十二號,星期五,小蒯打電話給我,跟我要了我的位址,他說要寄給我一個禮物,還明言不讓我當面去拿。 一月十二號既不是我的生日,也不是他的生日,離農曆新年也還有十一天,我真不知道他要拿什麼給我。 後來,我在十七號那天下午,收到一封快遞信,裡面歪七扭八的字體寫著: 國文:六十六英文:六十一數學:六十(其它都不及格……) 老師,這是我上國中以來第一次有三科及格的成績,我才苦讀五天就考這樣了喔,下次我一定會考更好的。 小蒯 啊……好大的一碗挫折羹湯,好大又好甜的一碗挫折羹湯。 ※付出的時候不需要想著收穫,因為在收穫的同時,會有更大的感動。 「子學,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念法律?」 這已經是我第三萬七千五百四十六次被別人問到這個問題了。 二〇〇一年的一開始,還是冷颼颼的冬天,我莫名其妙地起了個大早,揉揉眼睛往窗外看出去,高雄的清晨竟然是白色的。 「啊……如果高雄會下雪,那會怎麼樣呢?」我自言自語地咕噥著。 那一天是一月二十三號,我家裡來了一大群人。 除了遠在亞特蘭大念研究所,忙到沒能趕回來的表姐之外,北中南東各處親戚,整個家族的人全都到齊了。從早到晚,就聽見我家的門鈴聲不停響,就看我媽我爸客廳院子大門的來回跑,門一開就是「恭喜!恭喜!」的互相拜年,親戚們的車子停滿了我家門前。 我對這一年的印象很深刻,這一年的農曆年來得特別早,一月二十三號就是除夕了。因為前一年的新年已經耍過一次任性,堅持要待在臺北過年的關係,所以今年我特別早回到高雄的老家。 剛處理完小蒯的事情,我心裡面有一種踏實的感覺,雖然感慨著部分家庭教育的失敗,但小蒯的成績好轉對我來說,就像是領到一個大紅包。 說到紅包,我就會想到這一年吃團圓飯的時候,可能是親友們有整整兩年沒見到我的關係吧,所以對我的關心特別多,飯桌上大家討論的都是我。 我的身高、我的體重、我的髮型,甚至我的近視深度,等到這些問題都得到了一個滿意的答案,也經過一番比較跟討論之後,就開始問到我的生活、我的學校、我的感情,甚至我的零用錢。 到後來,每個長輩都一副「這孩子一個人在臺北生活,真可憐」的表情,好像中學老師在洗腦似地教導我們大陸同胞有多麼水深火熱一樣。 (10) 「子學,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念法律?」 問這個問題的,是爸爸的三哥,我的三伯。 這已經是我第三萬七千五百四十六次被別人問到這個問題了,而這一次似乎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其實這個問題有一個很官方的答案:「我媽說的」。只要有人問到這個問題,我通常都只回答這四個字,「我媽說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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