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中原 > 野狼嘷月 | 上頁 下頁


  隆爺並沒介意一個族裡晚輩對他的看法,只要胡金牛不犯事,他不會用族規加在他頭上,胡金牛愛來就來,愛走就走,他沒有過問過。

  此外,族裡也有一些人,在背地裡議論過胡金牛對於金順嫂的態度,認為他心存曖昧,但這種事情毫無證據,自不便公然的傳揚。金順嫂是個本本分分的年輕婦道,不會有半隻眼看上金牛那種潑皮貨,大家也都明白的; 只要金牛不明目張膽的做出什麼,大家當然只有暗中留意著罷了。

  「無論如何,金牛如今是殺人兇犯了,」胡五升對族裡談論的人們說:「縣隊正在加緊緝捕他,他也許能躲得一時,日久總會敗露行藏的,一旦被縣隊捕獲,脫不了要挨槍過鐵,這種猜疑的事,不必再提就算了!」

  「依我看,事情遠不如你想的那麼簡單。」中年的胡五常說:「胡金牛那小子,腰圓胳膊粗,練的一身好筋骨,是一隻發了瘋的蠻牛,當時隆爺能制得住他,是因為他頭上還沒長出兩隻角來。如今,他發了凶性,殺害金順,幹下滔天血案來,足見他是橫了心了……人心一橫,什麼樣悖乎常理的事幹不出來?縣隊緝捕他,老實說,捕獲的機會不大,非要咱們族裡人暗中幫忙不行。」

  「幫忙是應該的。」胡五升說:「像胡金牛這種畜生,咱們哪還能把他拿當族中兄弟看待?!俗說:殺人抵命,欠債還錢。族裡人既報了官,就該協同官府緝拏他結案,讓金順死在地下也能瞑目。」

  「問題就出在這裡了!」胡五常說:「族裡人協同官府拏人,胡金牛不會移恨到族人身上?如今咱們站在明處,他卻匿身在暗處,人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知道他會使出什麼樣歹毒的手段?尤其是族長隆爺和金順嫂,更得小心防範著才是。」

  「我知道胡金牛是凶心變性的傢伙,」胡必定插嘴說:「但他終究是單身一個人,沒有什麼可怕的地方,血案在身,逃都逃不及了,我不信他會有那個膽子,還敢貼近胡家寨,那不是飛蛾投火嗎?」

  族裡的兄弟們都認為胡必定說得不錯,全族年輕漢子有幾百口兒,胡金牛再是凶頑,想到胡家寨子來惹事,決難討到便宜。但也認為胡五常的顧慮不無道理,胡金牛雖不至於明目張膽的做出什麼事來,誰也不敢拿定他暗中會生什麼歹毒的念頭?俗謂:欺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無論如何,加意防範著他,總不會有錯的。

  金順落葬後不久,縣隊裡擔任緝凶的快馬班就已經拉下鄉來了。快馬班的班長陳玉樓是個很精幹的辦案能手,他下鄉後,先帶著弟兄,到胡家寨子拴馬,拜會了族長隆爺。他特別奉告隆爺,說是宋縣長一向勤政愛民,任何刑案到了縣裡,縣長對懲凶除惡的事,無不盡心辦理,尤其對於胡金牛殺害他族兄金順的這宗案子,更一再叮囑,要快馬班務必在短期內緝凶歸案。

  「您是知道的,四鄉這樣遼闊,捕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陳玉樓說:「咱們奉命後,連兇犯的長相是什麼樣兒全弄不清楚,怎能在眼下就抓著人?因此,晚輩我不得不到這兒來,拜會老伯,盼望您能協力,使這宗案子能早一天結案。」

  「這是當然的,」隆爺摸著鬍子說:「官裡需要我怎麼辦,儘管吩咐,我和族裡的人,都會盡力照辦的,若真遇上了胡金牛,咱們也會親自動手,把他捆交官府。」

  「暫時倒用不著您煩勞,」陳玉樓說:「晚輩只是想知這兇犯平素的習性,交結的人物,可能藏匿的地方。若是有熟知他的人,能找一兩位跟馬班配合,緝捕他就容易得多了。」

  隆爺點著頭,想了一想說:

  「若論最熟悉金牛的,要算他的近房族叔胡昌盛盛爺,但如今他年紀大了,身體又孱弱,騎著牲口到東到西的奔波勞頓,怕他挺不住。餘下來,金牛的族中兄弟胡五升、胡五常、胡必定等幾個,多少也知道胡金牛的平素習性,我這就著人找他們過來,跟您當面談好了。」

  快馬班暫時借駐在胡家祠堂,當夜,陳玉樓便跟胡五升等幾個見了面,大家圍在豆油燈下,商議著緝捕兇手胡金牛的事。

  「據你們幾位的猜測,胡金牛會逃住哪兒去呢?」陳玉樓問說。

  幾個弟兄沉思著,胡五升先開口說:

  「這很難說,若依他平素的習性判斷,他會先跑到東邊鎮上去,找他平時交結的黑道人物,尋求翼護,他犯了這種血案,若沒有靠山依恃,一個人到處飄流,當然不是辦法。」

  「東邊鎮上我去過。」陳玉樓說:「像賭場的石三,黑磨盤朱五,他們只是地方上的小混家,不會替金牛撐腰,弄到惹火燒身的地步。」

  「暗中資助胡金牛脫身遠走,也許可能。」快馬班裡的副班長老趙說:「但咱們盤問時,他們不會吐實,問也問不出原委來的。」

  「如果這樣,那麼胡金牛必會遠走高飛的。」胡五常說:「您想,咱們這兒正鬧荒旱,眼看寒冬無糧,一般人都難以為活了,上回胡金牛就有外出謀生的打算,半路上他想搶劫,被金順插手阻攔,才發生血案的。金牛既犯了案,他不走,留在這兒還有什麼想頭?……難道會等著您去緝捕嗎?」

  「這也很可能,」陳玉樓皺眉說:「等他一踏出縣界,咱們雖可用緝捕文書照會鄰縣追捕,但人到外縣,人地生疏,踩案就要困難得多了。咱們當然希望在他遠走之前,在縣境之內捕拏到他,我不妨留一個人住在胡家寨,你們 只要打聽到任何有關兇犯胡金牛行蹤的消息,可以隨時見告,咱們就會立即佈置的。」

  「這可是最妥當的辦法!」胡五升說:「咱們闔族的人,誰都把胡金牛恨得咬牙切齒,一心盼望早點把他拏獲,替金順償命,咱們弟兄,會盡力協同您緝凶的。」

  ***

  緝凶的羅網是張布起來了,而兇犯胡金牛的行蹤,始終是個謎。快馬班的陳玉樓和趙剛,分率班裡的幹員,穿著便裝,到四鄉八鎮踩探過,胡家寨的族人,也到處打聽消息,但始終覓不著蛛絲馬跡,由此可見兇犯胡金牛一直沒在附近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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