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中原 > 呆虎傳 | 上頁 下頁 | |
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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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近各縣,受了鄧從吾大破杆匪的影響,地方武力普遍的增強了,大小刀會,聯莊會,保鄉團,自衛隊等組織紛起。他們都差人和鄧從吾聯絡,願意和他配合呼應,協力清剿散匪,這樣,前後不到半個月,杆匪被逼得走投無路,都零星四散,轉至地下去了。 而鄧從吾仍然帶著他的民團,到處追緝著,他要捉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賽白狼陸老古。他認為,只有捉住陸老古,杆匪才不會在短期內死灰復燃。 一夜,在路上遇著大風雪,鄧從吾團總帶著手下,避至一處荒山腳下的大廟裡。那座廟很古老了,據守廟的一個老和尚說,不久前,曾有一股杆匪在這裡屯紮過,臨行放了一把火,毀了西廊房,幸好那時落了一場大雨,淋滅了火,使這座古廟還能保存下來。由於杆匪的逼迫,廟裡的和尚都離開這裡,游方到外地去了。 這是一場多年罕見的大風雪,風勢莽呼呼的,能折梁摧瓦。飄落的雪花,被風頭反卷到天上去,抬眼看半空,雪不是在落,而是像無數脫羽的箭鏃,急速的平飛著。一夜之間,積雪之深,沒人脛骨。民團各隊都拿著鐵鏟,到廟前廟後去鏟雪,但這場大風雪,仍然把他們給困住了。 鄧從吾和民團裡的幾個大隊長,圍坐在第二進大殿裡烤火,弄了一壺土釀的老酒喝著,談論起陸老古漏網脫逃的事。 「陸老古逃脫之後,似乎跟他的散部都沒有聯絡,」一個說:「他也被嚇破了膽,從來沒公開露過面,真不知他會躲到哪個地方去?」 「賽白狼比狐狸還要狡猾,」另一個說:「他眼見大勢已去,獨個兒躲了起來,不會再出面糾聚餘眾啦,他那樣做,恐怕會被捕啊!」 「這些日子,咱們也跑了不少地方,」鄧從吾說:「但沒得著一點關於賽白狼行蹤的消息,不過,我相信咱們有兩個可以著手的地方。第一,賽白狼的煙癮重,一時很難戒絕,那就是說,他跟各地煙鋪總斷不了關係的;再者,那傢伙好近女色,娼寮妓院之類的地方,咱們也得加意盤詰;……退一步說,即使這些地方仍不見他的行蹤,但我敢斷定,早晚有一天,他會在煙酒賭博女色上,敗露他的行藏,他仍然是逃不了的。」 「團總您說得對,」一個叫劉震的大隊長說:「您看人看仔細,算是把賽白狼給看透了。您記得上回賽白狼漏網脫逃時,他最寵愛的一個姘婦叫月紅的,也同時失了蹤,足見他臨到要命的辰光,還離不開女人,他難道沒想到,他多帶一個人,就多留一條線索嗎?」 「不單是月紅,」鄧從吾說:「賽白狼陸老古是騎馬離開的,他那匹烏雲蓋雪馬,一付金打銀裝的鞍鐙,和他所攜帶的大捆細軟物件,可都是線索。我也早就把這些可能的線索,都轉告各地耳目了,也許再過幾天,他們會有發現的。但咱們也不能太抱希望,因為賽白狼必要時,會使用障眼法,故意扔開這些,淆亂視聽,分散咱們的注意,使咱們無法斷定他的行蹤。他要真是那麼傻,他就不是瓢把子賽白狼了!」 聊天聊到半夜,天氣愈變愈寒,爐火也燒殘了,幾個手下的大隊長都辭出去歸寢啦,鄧從吾還端著半盞殘酒,坐在火盆邊,目注著炭火隱隱的紅光,靜靜的沉思著。 關於陸老古的寵姬月紅這個女人,依照被俘杆匪的供述,對她的身世,約略知道一些。她跟賽白狼的日子不算很久,有一回,賽白狼卷劫南陽,在路上截住一批行商,這個女人跟行商在一道兒,她年輕、貌美,一身打扮特別時興,賽白狼一眼就把她給看上了,最先想把她當花票送到票房去,那女人卻笑著對賽白狼說: 「甭讓人笑掉大牙罷,瓢把子,虧你還是為頭作腦的人物,你把書寓裡的姑娘當花票,想得什麼?想得我的身價錢?——你沒貼我幾文還是好的呢!」 「嘿嘿,我真是財迷心竅,看走了眼了,把破盆爛碗當成寶物。」賽白狼說:「既然沒人來贖票,你就留在這兒罷,我竟變成收破爛的了。」 「笑話,」月紅也反唇相譏說:「我不是玉女,難道你是金童?咱們歪瓜配上爛喇叭,正是對兒,你那些言語,還是趁早收拾起來罷。」 說也難解,賽白狼陸老古半輩子不知經歷多少女人,偏對月紅著了迷了。他的金銀細軟,都交給月紅保管著,內寨的事務,也多由月紅作主。推究起來,月紅這個女人,畢竟是曾經滄海的貨色,見的多,膽氣壯,不像其他女人那樣,迫于賽白狼的淫威,自甘為奴作婢,正因她不畏懼賽白狼,對方才會覺得她新鮮可人,值得迷戀罷?……總之,賽白狼迷戀月紅,是不爭的事實,從他臨走還攜她同行看,就看出這個女人在賽白狼心裡的重量,決不次於一堆金銀財寶。 鄧從吾也想過,賽白狼陸老古很會審情度勢,他在荊棘崗敗後這兩個月裡,各地民團實力大增,星散的杆匪餘部,已成為釜底遊魂,他在這時,決不會冒著落網的危險,出面收拾這個爛攤子。他既然出心藏匿,必會有出心藏匿的方法,以他的狡獪,一般的耳目人等,不一定會發現他,等到這場大風雪略止,自己必得親自去追尋蛛絲馬跡不可。 事實上,風訊還沒有過去,就有人冒雪來遞送消息了。這人是打石佛寺附近來的,見了鄧從吾報告說: 「鄧爺,賽白狼乘坐的那匹馬,在石佛寺的鎮上被找到了。」 「是那匹烏雲蓋雪嗎?」 「不錯。」那人說。 「在哪兒發現的呢?」鄧從吾緩緩的問說。 「石佛寺有個財主叫伍亮賢,」那人說:「他有個嗜好,就是愛養好馬,他本身也懂馬,識馬。據說,這匹馬是他在交冬時向人買下的,對方把馬牽到他莊上來兜售,討價並不高,他當時被這匹馬的骨架和神采迷住了,很爽快的成了交。」 「你們沒告訴他那匹馬的來歷嗎?」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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