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中原 > 呆虎傳 | 上頁 下頁 | |
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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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說了,」那人說:「伍亮賢聽了咱們的話,搖著頭,表示很難相信,他說他並不知道杆匪瓢把子騎的是什麼樣的馬?再說,天底下毛色相同的馬匹多得很,又沒有什麼特別的標記,足以證明這匹馬是誰的,他口口聲聲說他花錢買馬,並不犯法,咱們也拿他沒辦法。」 「嗨,你們都弄左了,」鄧從吾說:「咱們並不是要向姓伍的追討這匹馬,只是請他幫忙,能告訴咱們,馬匹是什麼樣的人賣給他的?順著這條線索,好朝裡面追。當然,以伍亮賢的家世,總不至於跟杆匪有什麼勾連,若有,也不會公然把賽白狼的馬匹養在宅裡了。」 「鄧爺說得是,」那人說:「咱們後來問過,伍亮賢形容那賣馬的人,據判斷,就是賽白狼陸老古本人,不過,月紅那女人,並沒跟他在一道兒。」 「嗯,有這樣的事?」鄧從吾沉吟起來。 這消息確是要緊的,賽白狼賣掉他的烏雲蓋雪,更是一個關鍵之點。他早就料算過,賽白狼如果走潛逃不出這條路,他早晚會賣掉他的馬,因為他的馬太顯眼了,當他聲勢還盛的時刻,常騎著這匹馬在附近州縣出入,認識這匹馬的人不在少數,他無法再騎著它走動。不過,賽白狼把烏雲蓋雪賣在石佛寺,似乎沒選對地方;豫西南地處山野,水路難通舟楫,趕旱離不開腳力,沒有馬,他是走不遠的。也許他賣掉烏雲蓋雪,再換另外的馬匹,要不然,他就會在石佛寺附近藏身。——這兩種可能當中,自己只能選擇一種。 「我想他是換馬逃走了。」來報信的人判斷說。 鄧從吾搖搖頭: 「我看,賽白狼仍留在這附近,因為大夥都會猜到他換馬逃走。」 「您怎會這樣想的呢?鄧爺。」 「我自信懂得賽白狼,他最會虛虛實實的迷惑人了!」鄧從吾說:「如今風聲很緊,他不會冒險穿過各地佈設的多道關卡,他便使用這個法子,賣掉烏雲蓋雪,使咱們以為他會另行換馬離開。其實,他的金馬鞍,銀腳鐙,和大包黃白細軟,他無法帶走,所以,我判定他仍留在這附近,把那些東西埋在隱秘的地方,他要找機會分批運走,……月紅極可能就是替他運貨的人。按照時間估算,應該運得差不多了,他也該快動身了,咱們若想捕獲這個要犯,非儘快不可啦。」 鄧從吾辦起事來,真是神速無比,當天他就帶著手下的大隊長劉震,備上兩匹快馬,親自踏雪到石佛寺找伍亮賢,並查驗了那匹黑馬。馬匹確是賽白狼的座騎黑雲蓋雪,伍亮賢形容那賣馬者,也確和賽白狼的形貌相同。鄧從吾再到鎮上去,遍訪茶樓酒肆,都說沒見過這樣的一個人,更沒見過月紅那樣的女人,結果,這線索變成有頭無尾,沒法子再追下去了。 「我說,團總,」劉震勸他說:「咱們到東到西的奔波了個把來月了,到處追蹤,也沒查出賽白狼的蹤跡來,他也許早已遠走高飛遁出省界啦。咱們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刻,再把隊伍拉回鄧縣去呢?」 「我想,總得再等一段時辰,」鄧從吾決然的說:「我以為我的判斷不會有錯,賽白狼如今正偷偷瞪視著,巴望民團早點拉走呢。」 「我的團總老爺,您沒想想這到什麼辰光啦?」劉震說:「業已年根歲底啦,民團究竟不比正式軍隊,弟兄們都伸長頸子,巴望回家好過年呢!再耽誤下去,年要在荒廟過,那多煞風景。」 「你可甭忘記,咱們要捕拿的,是個什麼樣的人物?!」鄧從吾說:「放走賽白狼,就如同縱龍入海,放虎歸山,日後的麻煩多著吶!我想起老古人說的話:長痛不如短痛。寧可在荒廟過年,也得把賽白狼捉回去,你們要勸弟兄們,暫時多受點委屈才行。」 劉震跟隨鄧從吾幹久了,明白鄧團總的脾性,他決定的事,輕易更改不了的,何況如今積雪盈尺,封住了道路,一時也走不了,那只有先聽他的再講了。 這一冬的天氣也真古怪,一場風雪連著一場風雪,上一場的積雪還沒化盡,新雪又把舊雪掩蓋住了。年卅的夜晚,鄧從吾著人買了幾口豬只宰了,又抬來幾罎子酒,分配到各大隊去,讓弟兄年夜飯吃得痛快些。飯後放假,准他們到石佛寺鎮上去遊逛,他自己卻悶坐在屋子裡,靜靜的對著盆火,一心想著如何追緝賽白狼?! 「這個杆匪頭子,真是太狡獪了,他會躲到哪兒去呢?」他自言自語的說:「難道他會出家做和尚不成?!」 忽然他想到了什麼,蹦了起來,繞室踱步,一面敲打自己的腦袋說: 「我住在廟裡,怎會沒想起和尚來呢?……賽白狼想改頭換面,做和尚是個好法子啊!」 一想到這一點,他就推門出去,叫值崗的說: 「你到前殿去,把那守廟的老和尚替我請的來,就說我要跟他聊聊天,消磨夜晚。廚上有人,要他們替我準備些素的齋飯,這些時,咱們不得已,占住廟宇,也該招待老和尚一番。」 值崗的去不一會兒,老和尚來了,鄧從吾親自起迎,端張椅子請他坐下,他對那老和尚說: 「這一向我的事忙,也沒招待師父,隊伍剿杆匪,暫時借用廟宇,實在承情太多。如今到了年卅的夜晚,還沒走得成,這個年,算是在廟裡過定了。我備一點素齋,請師父過來,烤火守歲,聊表些感謝的心意,……」 「啊,團總爺,您可千萬甭這麼說,」老和尚雙手合十說:「這座廟,是各地募化款興建的,早年受十方香火,民團為了安靖地方,擠在這兒受委屈,出家人已經很不安了。你們若是不來,只怕如今這廟還被杆匪盤據著,胡亂的糟蹋呢!」 「這樣一座有規模的廟,任它這般的荒冷殘破,真太可惜了。」鄧從吾感慨的說:「哪天蕩平匪患,地方安靖了,咱們也該協募些款項,來修整佛地才好。」 「阿彌陀佛,」老和尚口宣佛號說:「團總爺善心仁念,老天爺自會佑護您的。如今廟宇荒涼不說,連廟裡的僧侶都流落四方,真不知哪天才能重聚,重新興旺廟中的香火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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