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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好處可多著咧,」綠珠說:「大爺想想罷,像費嘯猴這種年紀輕的闖將,不論他怎樣收斂,您也能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他的野心來。費嘯猴既能混得和楊子高一樣的出名,不用說,他是有一套本領的,但他在五河原鎮,被葛威和馬萬里壓住了,就為這個,他也得借重您。」

  「那可真巧,我也是為這個打算借重他呢!」

  第二天,丘老大擺了酒,宴請費嘯猴,同時著人把他手下三個主要的頭目:皮小刀子、疤臉狼和石小麻子都請來和費嘯猴聚面。以丘老大在黑道上的地位,這樣做,表示出確實給了費嘯猴極大的臉面,也有曲意結納這個年輕闖將的意思。在桌面上,丘老大說:

  「嘯猴,你如今混得不錯,也在縣裡置了產,有了賺錢的行業了,這對一個混世闖道的人來說,該是最好的結局,我當然不會勸你再蹚渾水。不過,你的老家在石家潭,你是在五河原鎮混出來的,那個碼頭卻沒有你的份,人會以為你是被你姐夫硬逼出去的,你聽了有什麼感想?……馬萬里當真瞧不起你?」

  「他瞧不起我是事實,」費嘯猴說:「我沒拿正眼瞧他也是事實。我這回把家眷安頓在縣城裡,下來的意思,就是要爭五河原這個碼頭。我來老洪莊的意思,是求您相助一臂之力——假如用得著您幫忙的話。」

  費嘯猴說得開門見山,丘老大聽了很受用,不禁笑呵呵的摸著鬍子說:

  「這還有什麼話說呢,跟我的這幾位,都在這兒,你朝後有什麼難處,即使不來老洪莊找我,找他們三個也是一樣。尤其是皮小刀子,他的人槍靠五河原最近,首先就會出力協助你。」

  「皮老哥,朝後得多靠您啦!」費嘯猴舉酒說:「為這個,我也得先幹上一杯呢!」他接著,又舉酒到疤臉狼和石小麻子面前,一一的乾杯,顯出一副極誠懇的樣子,使得這三個原懷有些妒意的頭目也都覺得很受用。

  「沒問題,」皮小刀子首先大拍胸脯說:「咱們丘大爺既然說了,日後你隨時找上咱們,要幫什麼樣的忙,只要咱們能力所及,絕對幫你到底。」

  「目前暫時還用不著。」費嘯猴說:「諸位都知道,我跟馬萬里儘管處得不好,但還算是姻兄弟,我不願意翻臉在先,不過靈河這個碼頭,我還是會要的。」

  「事情慢慢來是對的,」丘老大說:「咱們當然希望早點兒簇擁你上臺,使咱們在那個碼頭上好做生意,那要比如今馬萬里把持得緊緊的要強……如今的五河原是一隻加了箍的鐵桶,滴水都潑不進,我要硬把馬萬里扳倒,並非是難事,但慎武堂出去的人,散在各地,也不能輕易開罪他們。即使是你,跟馬萬里立即翻臉,也沒有什麼好處。你雖是蕭家的女婿,卻不算慎武堂的門人,和把持著慎武堂的馬萬里相比,老拳師的那些徒眾,當然都會向著他們的大師兄了!」

  「不錯,丘大爺,」費嘯猴說:「您想到的難處,也還是我的難處。老實說,若光是對付馬萬里和葛威鎮長,我一個人都應付得了,難就難在慎武堂的根須太深,一時很難拔得掉。」

  「我呢,混了半輩子,如今也老了,不再像當年那麼野性了。」丘老大說:「但你們哥兒幾個,正該結成一把兒打天下,你們的人槍實力,合起來要比馬萬里手下的實力強過幾倍,我想,你們總不會耍砸了的。」

  「對!」皮小刀子說:「适才丘大爺您提到一把兒,如今費老弟在座,咱們何不擺香案,叩頭折鞋底,拜成一把兒,彼此的關係,不是更貼近一層了嗎?」

  酒飯後,皮小刀子、疤臉狼、石小麻子和費嘯猴四個,果真拜了把兄弟,而費嘯猴在第二天就辭了老洪莊,去做他的北貨生意去了。

  跟丘老大這股人套上近乎之後,費嘯猴的北貨生意做得很順,他單只是一匹馬,一管匣槍,走遍北邊各個縣份,沒有人會冒失的攔住他的馬頭。

  不久,他在五河原鬧市上買了幢房子,開起一爿新的北貨商號來。他所用的店夥,有的跟皮小刀子沾親,有的跟疤臉狼帶故,有的是打石小麻子那兒借來的;費嘯猴並不隱諱這些,他和那三個股匪頭目拜把子的事,也逐漸的風傳到馬萬里的耳朵去了。

  馬萬里也在茶館跟費嘯猴談起這件事,費嘯猴說:

  「萬里兄,我跟你不同。你有慎武堂,兼幹鄉隊長,可說是一半公門的人。我如今不偷不搶,混光棍,做生意,三教九流為何不可多搭一搭?……當年黑霸天和百里張,一樣在五河原作常客,難道皮小刀子他們就不能來嗎?他們並沒在你管轄的地面上做案。」

  「我當然管不了那許多,」馬萬里說:「我問話的意思,可說全是為你著想,……皮小刀子他們倒不怎樣,而丘老大陰險深沉,我敢說,他是想用你做墊腳石,到五河原碼頭上來,大幹黑貨買賣,日後萬一有事牽連到你的頭上來,我就很難區處了。」

  「我說,萬里兄,我費嘯猴雖說年紀輕些,這些利害,我自信還看得出來,我只要保住自己不幹那種事,任誰也扯不到我頭上來。不管是他丘老大也好,皮小刀子也好,他們幹什麼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拜把兄弟確有其事,我也沒瞞著誰,那是因為我在北地跑生意方便——我能把你的鄉隊全借了去替我押貨嗎?」

  馬萬里想想:他單獨到北地跑生意,為了貨物安全,和股匪套套近乎也屬常情,自己問起來也只是關切,當然不能由此怪罪他,想到這兒,便把待說的話給咽回去了。

  §五

  五河原鎮每臨夏季,河水滿漲,船隻往來極多,也顯得非常的繁盛,家家戶戶,大多為生意忙碌著。這時刻,靠五河原最近的股匪頭目皮小刀子,在五河原街上露面了,費嘯猴陪著他坐茶館,去戲園子。馬萬里著人監視著,但皮小刀子除去逛街玩樂,根本沒有旁的。

  「還是當年快馬劉雄在世的時刻,還能鎮得住些,」葛威鎮長說:「快馬劉雄一倒下頭,股匪便更猖獗了。像皮小刀子這種人,他根本沒把鄉隊這點兒人槍看在眼,要不然,他決不敢若無其事的在鎮上玩樂。」

  「不管他是什麼樣人,他只要不在這塊地上做案子,我根本就不管。」馬萬里說:「鄉隊的權,也只有這麼芝麻綠豆大啦。我想,這回皮小刀子是沖著費嘯猴來的,費嘯猴不致於惹火燒身罷?」

  馬萬里料斷的是另碼事,事實上,皮小刀子和費嘯猴兩個談的,卻是另外一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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