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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對,她憑什麼歡笑?她有資格笑嗎?以為當畢卡索的女人是件輕易的事嗎?不不不,他就要看她何時哭出血水來。

  就這樣,在日複日的哭泣中,朵拉意識到,要留住這階段的畢卡索,她只能夠無止境地傷心悲哭。既然她的痛苦給他靈感,她就惟有一直苦下去。

  也是從這時候開始,朵拉陷入了一個不健康的精神狀況,她不願意令自己快樂。經典地,她成為了用眼淚留住男人的女人。

  小蟬對畢卡索說:「因為你,她覺得痛苦是她的人生責任。」

  畢卡索不願意承認:「她天性就憂鬱易哭!」

  小蟬沒好氣地說:「但你可以教導她快樂地生活啊!」

  畢卡索覺得煩厭。「明明是她日日夜夜要自己流淚,根本不關我事!」

  小蟬就義正詞嚴地斥責他:「男人的責任是要令女人一生幸福!」

  畢卡索怔住,仿佛從來沒聽過這樣的話。「什麼?男人的責任?」

  小蟬告訴他:「男人的存在目的是要令女人快樂。」

  畢卡索瞪大眼無法接受。「你說什麼?男人的生存是為了讓女人開心?」

  「是呀……」小蟬叉起腰。「這才是最有男子氣慨的行徑!」

  畢卡索擺擺手。「別說笑!」

  小蟬向他訓話:「真正強的男人是不會虐待女人的,真正強的男人會令女人真正幸福。而這種男人,就是世上最威猛的男人。」

  畢卡索失笑。「你要我當老婆奴?」

  「別曲解我的意思。」小蟬瞪了他一眼。「我問你,你明白什麼是男子氣慨嗎?」

  畢卡索回答:「有勇氣、成功、令人敬佩的男人。」

  小蟬說:「還有呢?」

  畢卡索想了想:「為國為民、偉大的男人。」

  小蟬點了點頭:「還有其他嗎?」

  畢卡索說:「強壯、警惡懲奸的男人。」

  小蟬的神情不置可否。她這樣告訴他:「有男子氣慨的男人,亦是不欺侮弱小的男人。你痛恨法西斯主義殘害西班牙的子民。皆因法西斯主義恃強淩弱,剝奪了人民的快樂。而男人對女人也一樣,真正令人崇敬的男人從不會剝削弱小的女人,不會令女人受傷害,不會剝奪女人的快樂。」

  道理淺白易明,畢卡索無從反駁,但為了不立刻占下風,他兇惡地反問:「別浪費時間,你要我做什麼」

  小蟬說:「你要這樣子告訴朵拉,她的眼淚只在你作畫時才有需要,而平日的生活,你要她儘量放鬆開心,因為你愛她,所以不忍心看見她不開心。」

  畢卡索覺得很難為。「這些事,我不說她也知道的罷!」

  小蟬搖頭。「她只知道當她流出眼淚,你就立即當她如珠如寶。你令她完全扭曲了愛的意義。她一直以為,為你痛苦就是愛,她也一直以為,開心起來就是不愛你的表現。」

  畢卡索納罕,「她怎會這樣傻?」

  小蟬氣結。「是你一手一腳造成的!」

  畢卡索說:「我從沒有迫她哭!」

  小蟬跺地。「那麼,你自今日起要她笑!」

  畢卡索問:「迫她笑?迫她笑就是有男子氣慨的表現?」

  小蟬但覺忍耐力已到了極限。她指著他說:「我知你明白的!你別裝糊塗!」

  畢卡索大笑。「哈哈哈哈哈!你要我說出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話,你可別忘了,當初答應我的事。」

  小蟬說:「你做得出色,我自然就會守約現身。」

  畢卡索滿意了。他擺了擺食指,「我試試看。」

  小蟬見他準備好了,就走在他背後,雙手按著他的肩膊,推使他走近一九三七年的畢卡索,畢卡索意識到即將會發生什麼事,但還是忍不住要說:「你要我……」

  「對啊,上身!」小蟬說罷,就把兩個畢卡索二合為一。

  在一九三七年揮動著畫筆的畢卡索,渾身一震,神態有些茫然。

  朵拉倒是哭得很淒涼,未進來畫室之前,她才與畢卡索吵了一場。

  而朵拉的哭泣聲,聽進畢卡索的心裡,是前所未有的可憐。這一刻,有異於任何一刻,畢卡索居然心軟。他緩緩地轉頭望向悽楚的地,忽然完全不能理解,為何他要這個女人受這麼多苦。於是,他放下畫筆,走到一旁倒出一杯水,然後把水放到朵拉的手中,又愛憐地輕撫她的發項。

  朵拉接過了水,訴異地望向他。

  畢卡索說:「傻女,我不想看見你每天哭哭啼啼,看著你哭,並不會使我快樂。」

  朵拉瞪著淚眼望著畢卡索,這個男人昨天才在畫室喝罵她,他說,如果她不是仍會掉眼淚,他早就攆她走。

  朵拉怯怯地問:「你不要看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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