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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美洲之旅(2)


  三

  自1981年11月起,三毛在《聯合報》的資助下,從臺北起程,經北美,飛抵墨西哥,開始了為期半年多的中南美洲旅行。

  十年前,她到過美國。在芝加哥度過了一年半工半讀的生活。但中南美洲對於她,還是一片陌生的大陸。

  三毛有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她相信生命輪回說,並且認為自己是印第安人轉世而來的。這種念頭的起緣,可能因為長期的沙漠陽光把她的皮膚曬成了棕色,她又總愛紮一對麻花粗辮子的緣故。不少人覺得她像一個印第安人,三毛很喜歡這個稱呼,並對她的前世轉世說深信不疑。

  她相信了自己編的神話。

  她對南美洲之旅充滿渴望,那個神話在作祟,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

  第一站墨西哥。墨西哥不是印第安人聚居的地方。

  她對墨西哥城的印象並不好。尤其忍受不了朋友約根的豪華招待。參觀博物館和逛街景,甚至金字塔、爪達路沛教堂,都沒有什麼好感。闊氣而放蕩的酒宴,更覺得無聊,她稱之為大蜥蜴之夜:「這種氣氛仍是邪氣而美麗的,它像是一隻大爬蟲,墨西哥特有的大蜥蜴,咄咄地向我們吮吐著腥濃的喘息。」

  唯一使她難忘的,只有「國家人類學博物館」。那裡陳列了一位自殺神。

  三毛曾經兩次自殺,並在荷西死後,起過自殺的念頭。她極想知道「自殺神」

  到底司什麼職位,是特許人去自殺呢,還是接納自殺的人,或者是鼓勵人們去自殺呢?

  熱情的老朋友約根,是一個三毛不願將其身份和盤托出的人。他是某國駐墨大使,十幾年前即傾心于三毛,直到三毛來墨,還在苦等他。按時間推測,他可能是三毛在西柏林歌德學院熱戀的德國男友。那時候,德國男友是一個並不令人討厭的書呆子,那麼奇怪的是,三毛在南美洲之行的遊記裡,竟把他寫成一個俗不可耐的傢伙。

  四

  離開墨西哥,三毛又遊歷了洪都拉斯、哥斯大黎加、巴拿馬、哥倫比亞、厄瓜多爾、秘魯、玻利維亞、智利、阿根廷、烏拉圭、巴西等國。一路上,她為《聯合報》發去一篇篇遊記。後來,這些遊記都收錄在《萬水千山走遍》一集中。

  三毛走遍萬水千山。玩得最開心的,卻是一個並不起眼的國家——厄瓜多爾。

  在厄瓜多爾中部的安第斯山脈,座落著許許多多的純血的印第安人村落。三毛認為自己的血管裡,流著的是印第安人的血,返璞歸真,她支開米夏,獨自一個人,走進了印第安人的村落。

  三毛杜撰了一個她的前生——一位印第安加那基姑娘的故事。那姑娘名叫「娃哈」。在印第安土語中,「娃哈」是「心」的意思。娃哈的曾祖父,被印加征服者殺害,與三萬名族人一起,被挖了心臟,投入了大湖。那湖被後代稱為娃哈湖。娃哈的父母,被印加人抓走了,再沒有回來。娃哈成了孤女,守著老祖父過活。祖父是村裡的藥師,他會用各種不知名的草藥,為族人們治病。祖父死後,娃哈嫁給了一名英俊的獵人。獵人深愛他的妻子。在她懷孕的時候,弄來了幾條鮮魚。那鮮魚是從心湖裡,偷偷地捉來的,那是祖宗們的心臟。族人們說,娃哈必遭報應。在一個寒冷的夜裡,太陽神降臨報應,娃哈死于難產,獵人抱著她的屍體痛哭,直到妻子渾身冰冷。

  三毛說,她是娃哈轉世而來。

  三毛在村子裡,結識了一位名叫「吉兒」的土著婦女,並在她家住了下來。睡玉米葉堆,汲水,紡線,吃玉米餅,喝麥片湯,喂豬……三毛有模育樣地過起印第安人的生活來。村裡的人,以為她是同類,對吉兒家的這位陌生客人不以為怪,更使三毛對前世轉世說,深信不疑。

  直到米夏放心不下,來找她,三毛才戀戀不捨地與吉兒告別,結束了這段「回歸前世」的生活。

  三毛的父親陳嗣慶先生,曾在一篇文章中說:臺灣的家人,是「絕對」

  不看三毛寫的書的。想必陳嗣慶夫婦,對三毛的印第安人轉世說,不會太熟悉。倘或有知,二老當會有一番見解。

  三毛曾研究過自家的家譜。那上面分明寫著,她出生于一個道地的中國家庭。上溯到幾百年前,陳家是從中原河南遷到東海舟山群島的。東海常有颱風大作,波濤萬頃,檣傾楫摧,即使偶或漂來幾個難民或海盜,也與陳氏一家無關。

  娃哈的故事,是一個動人的神話。

  五

  三毛自稱是印第安傳人,可是,具有揶揄意味的是,她在印第安人土著的高原上,竟多次患了被印第安人稱為「索諾奇」的高原症,在厄瓜多爾犯了一次,在哥倫比亞、秘魯等地也被「索諾奇」纏得不勝其苦:「頭痛得幾乎要炸開來,隨著砰砰狂擊的心臟,額上的血管也快炸開了似的在狂跳。」

  為此,她竟無可奈何地放棄了她夢寐以求的,飛行參觀納斯加地形的計畫。

  假如真有娃哈其人,假如三毛確是娃哈轉世,那麼娃哈之心,該為三毛的物種變異之大,莫名驚詫了吧!

  南美洲之旅,對體弱的三毛來說,是一場苦難之旅。儘管苦難,浪漫的三毛還是走遍了萬水千山。

  像在撒哈拉一樣,三毛還是喜歡「人」。觀察民俗,訪問親友,購買土著工藝品,品嘗各種小吃,哪怕是味同抹布,也要細品一品。

  參觀了一些名景勝跡。墨西哥的「金字塔」和爪達路沛大教堂,洪都拉斯馬雅人的「哥龐廢墟」,哥倫比亞的黃金博物館和蒙沙拉修道院,秘魯的印加人古城「瑪丘畢丘」……她都一一把觀感寄給《聯合報》。

  1982年5月,三毛結束了她漫長的、神奇多姿的南美洲旅行,回到了臺灣。

  5月7日,由《聯合報》副刊主編瘂弦主持,在國父紀念館,為三毛舉行了專題演講會。年輕的聽眾們,把紀念館圍得水泄不通,人山人海,盛況空前。三毛本人被阻門外,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才左沖右突地進入會場。

  三毛有聲有色地,述說了她長長的精采的旅行故事。她還穿上了印第安人的服裝,做了簡單的表演。演講之後,她一邊介紹,一邊放映了她和米夏一路攝製的多媒體幻燈片。

  這次中南美洲之旅,是三毛一生中為期最長的一次國際旅行。此後,除了治病療養和短期旅行,她基本上定居在臺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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