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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山之夜(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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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當然是很熟的人,拉蒙的兩個學徒一個剛剛服完兵役回來,一個便是要去了。跟巧諾和奧克塔維沃我是合得來的,再說除了在工作房裡一同做工之外,也是常常去田野裡一同練槍的。 拉蒙是島上飛靶二十九度冠軍,看上去不顯眼,其實跟他學的東西到也不會少的。 「問題是我晚上那批朋友——」我有些猶豫。 我還有一些完全不相同的朋友,是住在城裡的律師、工程師、銀行做事的,還有一些在加納利群島長住的外國人。都是真誠的舊友,可是他們的活動和生活好似總不太合乎我的性向。 我仍在沉吟,拉蒙也不特別遊說我,只是去櫃上叫咖啡了。 「你們怎麼去?」我問。 「開我的車直到山頂,彎進產業道路,然後下來走,山頂有個朋友的洞穴,可以睡人。」 「都騎車去好嗎?」我問。因為我們四個人都有摩托車。「開車安穩些,再說以後總是要走路的。」 「好,我跟人家去賴賴看,那種穿漂亮衣服吃晚飯的事情越來越沒道理了。」我說。 「你去?」拉蒙的臉上掠過一陣欣喜。 「下午六點鐘在聖璜大教堂裡找我,吃的東西我來帶。要你幾發子彈,我那兒只有四發了。」 回到家裡我跟女友伊芙打電話,在那一端可以聽出她顯然的不愉快:「倒也不是為了你臨時失約,問題是拿我們這些人的友情去換一個鄉下木匠總是說不過去的。」「不是換一個,還有他的兩個學徒和一隻花斑狗,很公平的。」我笑著說。 「跟那些低下的人在一起有什麼好談的嘛。」伊芙說。「又不是去談話的,清談是跟你們城裡人的事。」我又好笑的說。 伊芙的優越感阻止了她再進一步的見識,這是很可惜的事情。 「隨你吧!反正你是自由的。」最後她說。 放下了電話我有些不開心,因為伊芙叫我的朋友是低下人,過一會我也不再去想這件事情了。生命短促,沒有時間可以再浪費,一切隨心自由才是應該努力去追求的,別人如何想我便是那麼的無足輕重了。 事實上我所需要帶去山上的東西只有那麼一點點;一瓶水,一把摺刀,一段麻繩和一條舊毯子,為了那三個人的食物我又加添了四條長硬面包,一串香腸,兩斤炸排骨和一小包橄欖,這便是我所攜帶的全部東西了。 我甚而不再用背包、睡袋及帳篷。毛毯團成一個小筒,將食物卷在裡面,兩頭紮上繩子,這樣便可以背在背上了。 要出門的時候我細細的鎖好門窗,明知自己是不回來過夜,臥室的小檯燈仍是給它亮著。 雖然家中只有一個人住著,可是離開小屋仍使我一時裡非常的悲傷。 這是我第一次晚上不回家,我的心裡有些不慣和驚惶,好似做了什麼不討人歡喜的事情一般的不安寧。 在鎮上的大教堂裡我靜悄悄的坐了一會兒,然後拉蒙和奧克塔維沃便來會我了。 我的車彎去接鄉下的巧諾,他的母親又給了一大包剛剛出鍋的鹹馬鈴薯。 「打槍要當心呀!不要面對面的亂放!」老媽媽又不放心的叮嚀著。 「我們會很小心的,如果你喜歡,一槍不放也是答應的。」我在車內喊著。 於是我們穿過田野,穿過午後空寂的市鎮向群山狂奔而去。 車子經過「狩獵人教堂」時停了一會兒,在它附近的一間雜貨店裡買了最便宜的甜餅。過了那個山區的教堂便再也沒有人煙也沒有房舍了。 其實我們根本已是離群索居的一批人了。 我在海邊,拉蒙在田上,巧諾和奧克塔維沃的父母也是莊稼人。可是進入雄壯無人的大山仍然使我們快活得不知如何是好。 難怪拉蒙是每星期天必然上山過一整天的。這又豈止是來獵野兔呢!必然是受到了大自然神秘的召喚,只是他沒有念過什麼書,對於內心所感應到的奧秘欠缺語言的能力將它表達出來罷了。 我真願意慢慢化作一個實實在在的鄉下人,化作泥土,化作大地,因為生命的層層面貌只有這個最最貼近我心。「ECHO,山洞到啦!」 草原的盡頭,我的同伴們在向我揮手高喊起來。 我大步向他們走過去,走到那個黑漆漆的洞口,將背著的東西往地上一摔便逕自跑了進去。 那是一個入口很窄而裡面居然分成三間的洞穴。洞頂是一人半高的岩石,地下是鬆軟的泥土。已經點上了蠟燭。在這三間圓形的洞穴裡,早有人給它架了廚房和水槽。一條鐵絲橫過兩壁,上面掛著幾條黴味的破毯子,牆角一口袋馬鈴薯和幾瓶已經發黃的水,泥土上丟滿了碎紙、彈殼和汽水瓶。 「太髒了!空氣不好,沒有女人的手來整理過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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