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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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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臺大文學院的回廊 ▼第1節 外文系今昔 由那幾步臺階走下來,穿過如今已不存在的舟山路,進入臺大舊牆內的校園,穿過校警室、福利社,從行政大樓和農化館間的小徑出來,立刻面對文學院的紅樓。橫切過種滿了杜鵑花樹的椰林大道和紀念傅斯年校長的傳鐘,即可從氣勢寬闊的門廊進入回廊。對於我,似乎有一種「儀式」的意義。這敞朗、陳舊的回廊,以大半圓的弧形,穩坐在臺北帝大(創立於昭和三年,一九二八年)初建的校園中心,兩端開著小小的門,中間包著一個小小的院子,和我三十年前初見時完全沒有改變。在臺灣漫長的夏天,隱約可以感覺到流動著一種Whispering coolness(我無法中譯這種感覺),安頓我的身心。我的教書生涯由此開始,也將在此結束吧。 很難與記憶妥協的是,外文系的辦公室已經搬到樓下,現在是個熱鬧的地方了。進了院門樓下右轉一排大屋子,只有這一間的門經常開著。迎面是一座木櫃,上面放著一把當年標準辦公室用的大鋁茶壺,沒有力氣從木櫃上提下那把茶壺的時候,你就該退休了。茶葉裝在白色小麻袋裡,由總務處分發給各系辦公室。我至今記得咖啡般的茶色與苦澀的茶味,兩節課之間實在太渴,也常得去喝一大杯,茶幾乎永遠是冷的。木櫃有數十個格子,當作教師的信箱,後面桌椅相連。坐著五位助教和一位事務員,川流不息的人和事。一直到我退休,外文系沒有一間真正的教員休息室。上課前後的「交誼」似乎都在回廊「舉行」。我至今記得,有時從二十四教室出來等下一節課鐘響,相當疲勞地靠窗臺站著,會看到走廊那一端出現一位多年不見的老友,免不了有「驚呼熱中腸」的場面,然後匆匆忙忙在粗糙的木窗臺上寫下電話號碼,各自奔往教室。 那時外文系編制已近八十人。還有許多位兼任老師。第一批開課的老師如英千里、王國華、黃瓊坎、蘇維熊、李本題、夏濟安、黎烈文、周學普、曹欽源、曾約農等都已離開。一九七〇年以後的臺大外文系,有人戲日:「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在那陳舊斑駁但敞亮可愛的回廊,來來去去的學生有許多是聯考第一志願分發來的,心理上也許有置身雕欄玉砌之感。而課程確實有很「現代化」的大改變。最大的推動者,恰好一位姓朱,一位姓顏。朱立民和顏元叔先生在一九六〇年代後期由美國拿到文學博士學位歸國,在臺大校園被稱為「稀有貴重金屬」;不久另一位文學博士胡耀恒先生也回到臺大,以最新方式講授西洋戲劇,帶領學生以比較文學方法關懷中國戲曲的發展。 影響最大的改革是重編大一英文課本,以增強全校學生的英文能力,擴展人文和科學方面的知識。為本系一年級學生開設「文學作品讀法」,列「中國文學史」為必修課,此課前後有台靜農、葉慶炳、林文月、柯慶明等中文系名師授課,不僅使學生真正認識中國文學的傳統和演變,也增強中文和外文兩系的師生情誼,影響學生日後進修的視野,甚為深遠。 「英國文學史」改為兩年十二個學份的課程:第一年由中古英文時期(TheMiddleAges1485)到十八世紀The Eighteenth Century):第二年由浪漫時期The Romantic Period,1785~1830)到二十世紀(The Twentieth Century)。使用的課本以重要作品為主,不僅是背景、潮流、發展的敘述而已。我教的時候已使用全世界的標準本,諾頓版的《英國文學史》,共約五千多頁。 在臺大我一直講授英國文學史第二年課程,有一年顏元叔先生出國。由我代課,上了英國文學史第一年課程。此課我在中興大學教過四年,有過相當研究。同一星期之內要按不同的進度調整自己的思緒,在二年級的教室講八世紀北海英雄史詩《貝爾伍夫》,甚至還須放一兩次古英文發音的唱片。第二天則在三年級班上費力地闡釋十八世紀奧秘浪漫詩人威廉.佈雷克《心靈旅者》,此詩描寫兩個反方向轉動的循環,自然與人生,其中奧秘實非課堂中可以完全闡釋。我在中學時曾讀過一篇英國人寫的文章,他說人腦裡似有許多隔間(compartments)儲藏不同的知識。我在腦中清清楚楚區分英國文學史各階段重要作品。各自為它的時代璀璨發光,所以自己並沒有時空混淆或時代錯置(anachronismn)之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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